第5章 不死的少女 (第4/5页)
一个短发妹摘下眼镜,感慨说:“虽然热闹没有看成,但这几把伞实在很热血。”
旁边室友赞同说:“确实炸裂,大家全部湿掉,不知道这几把伞有几把意义。”
小平头奋力挣脱!刘十三垂死挣扎!小平头击中刘十三胳肢窝!刘十三控制不住笑了一下!刘十三泄气了!小平头骂他武大郎!刘十三重整旗鼓!小平头终于被打到脑袋!小平头一声怒吼!刘十三嘴角出血!牡丹哭了!程霜也哭了!刘十三仰面躺着,打到脱力,半张脸泡在泥水中。两个女孩举着伞,眼泪吧嗒吧嗒,比雨下得还凶猛。
牡丹抱住小平头,放声大哭:“你不要再打了,你再打要把我打没了。”
小平头摇摇晃晃说:“你服不服?”
刘十三笑了,勉强睁开眼睛,天空中一万滴眼泪坠落,说,再见。
真困,他想,该做梦了,再见。
4
回程出租车上,一直静默的刘十三终于感觉到疼痛,大呼小叫起来:“掉头!掉头!送我去医院!我需要临终关怀!”
程霜说:“临终是谁,他为什么要关怀你!没想到你不但做第三者,自己还有第三者。”
智哥解释说:“刘十三是说他快要死了。”
程霜说:“才这么点小伤,怎么会死。”
智哥解释说:“太丢脸了,羞愤到死。”
刘十三不屈不挠,继续喊:“你们不是人!见死不救!我要包扎!”
程霜问:“你哪儿破了?”
刘十三说:“我牙龈流血。”
智哥说:“我也牙龈流血,每天早上刷牙都红通通的,我妈以为我用的是草莓牙膏。”
程霜说:“草莓牙膏甜甜的,我只敢偷偷用。”
刘十三求助无望,只好展开自救,摸摸全身,掏出一块电子表。
刘十三对电子表说:“废物,长得跟创可贴一样,但你有什么功能?表带还是塑料的,擦嘴能擦出血。”
电子表嘀嘀叫,刘十三困惑地说:“它为什么会响?”
程霜说:“闹铃吧。”
智哥怒骂刘十三:“大白天你定闹钟,不怕晦气吗?吵到别人睡觉怎么办?”
刘十三傻笑:“我是怕补考迟到,定了提前一小时。”
话说完一片死寂,程霜好奇地问:“什么补考?”
智哥笑出了声:“他今天下午要补考。”
刘十三颤抖地问司机:“师傅,你能飞吗?”
5
刘十三进门的时候,考卷已经分发完毕。
监考老师看刘十三鼻青脸肿,头发倒竖,浑身泥泞,走路一步一个脚印,皱了皱眉。不过好在他对刘十三印象挺深,四年来刘十三坚持听他课,勤奋做笔记,回回挂科,让这位老师明白什么叫朽木不可雕。
监考老师说:“你迟到了,快。”
刘十三坐到位置上,闭目,平心静气半分钟,镇定地打开考卷,猛然看去,发现一道题也看不懂。他不敢相信,又猛然看去,发现字都不认识了。
连夜赶路,质问,打架。得知补考,吃惊,赶路。十几个小时,到这一刻,他的肾上腺素全部消耗完毕。
一下子毫无力气,压下的悲伤从全身每个缝隙冒出来。脑中穿梭着牡丹转身的背影,雨里的眼泪,他每个画面都按不住,只能反复轻问,为什么,为什么。
这时不在考场,会好过一点吧,他能睡觉,睡醒起来打游戏,跟智哥去跑步。做不到的话,可以蜷缩在被窝哭。
然而他偏偏就是在考场,桌子上摆着笔,笔压着考卷,监考老师虎视眈眈。
要是可以人格分裂多好,一个刘十三痛苦万分,满地打滚;一个刘十三稳定答题,下笔如有神。
思绪乱糟糟,刘十三的意识中,莫名其妙出现倒计时,跟寺里过年撞钟一样铛铛铛,震彻耳膜。
就在刘十三举手想放弃的时候,窗外蓦然有人大喊:“刘十三!加油!”
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是程霜。
这女生太可怕了,从来不管别人愿不愿意,能不能够,她就喊加油,喊拼命,而且还不是嘴巴上说说,她真的会拉着人去拼命。
真奇怪,童年还喜欢过她,要是跟她在一起,日子会颠沛流离吧。
程霜喊完加油,刘十三听到她踹人的声音,接着听到智哥大喊:“刘十三!加油!”
两人齐喊:“刘十三,加油!”
监考老师冲了出去,而刘十三就像走在迷雾里的人,那加油声是条隐隐约约的绳索。他顺着这条绳索跌跌撞撞振作起身,不管它会不会断,一心一意要看清楚山崖上的考卷。他心想,走过去,走过去,走过去就好了。
程霜和智哥说着对不起,被监考老师赶跑。刘十三也看见卷子上一道道题目,迷雾散开,明朗无比。经历千辛万苦的努力,锲而不舍的追求,那啥,还是一道题都不会做。
看清和会做,是两回事。
他握紧笔,哪怕看不懂题目,依然毅然决然要写答案。
刘十三写的正楷,横平竖直。小学起,他的本子上字字端正,行列整齐,深思熟虑才落笔,并不允许自己用涂改液。因为字里行间,如雕如刻,全部是他不可动摇的目标,全部都得做到。哪怕后来他明白,那不叫目标,叫愿望,对永远弱小的他来说,更应该叫幻想。
刘十三在考卷上写了一行字,正楷,横平竖直:加油!我会顺利通过考试!我会找到工作!拥有未来!刚写下的字就立刻模糊,是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
他很加油,加到爆仓。他也不想要这样的人生。倒霉,无能,卑微,还窝囊地哭。不能哭,他忍住眼泪,憋回嗓子,发出了更奇怪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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