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3/5页)
飞机降落到平静的海面时人几乎感觉不到。理想的话,“飞剪号”的船体会像勺子插进奶油一样扎入水中。聚精会神盯着仪表操控台的艾迪经常是在飞机入水好几秒之后才发现他们已经触水了。然而今天的海很不平静,“飞剪号”降落路径上每个地方都有大海浪。
最先触水的是船体的最低点。它“唰唰”地破开了一个个浪头。这个动作只持续了一两秒。巨大的飞行器将海面劈开,向下放了几英寸。艾迪认为,这种着落的感觉比陆地式飞机柔缓得多。陆地飞机落地时震感明显,而且要有好几下。驾驶舱窗户在上面,只有极少的水花飞溅上来。飞行员减速,飞机马上慢了下来。飞机又变回了船。
船体向泊位滑行,艾迪再次望向窗外。船的一边是又矮又秃的小岛:只有一间小白房和几只羊。另一边是大陆。他看到了一排相当大的水泥码头,上面建立几个大大的储油罐和零散的几座灰房,码头边还拴了艘大型渔船。福因斯到了。
和南安普顿不同,福因斯没有专门为水上飞机建造的码头,所以“飞剪号”只能滑行到河口,而乘客只能先下到汽艇上。停靠是工程师的活儿。
艾迪走向前,跪在两个驾驶席之间,打开通向艏舱的舱口。他顺着梯子爬到了一个空荡荡的空间。他走上机头,打开一个舱口,然后探头出去。空气真清新,还带着点咸味。他深呼吸。
汽艇已经开到边上了。一个船工朝艾迪挥手示意。那人手里拿着根绳子,绳子连着浮标。他将绳子抛向水中。
水上飞机的头部有可折叠式绞盘。艾迪将它提起固定到位,然后又到里面拿来钩杆,将漂在水里的绳子钩了上来。他抬头看向身后的挡风玻璃,朝贝克机长竖起大拇指。
另一艘汽艇也来到旁边,准备迎接下机的乘客和工作人员。
艾迪关上舱口,返回驾驶舱。贝克机长和电报员本还在各自位置上,但副驾驶强尼则靠到了图表台上和杰克攀谈着。艾迪在自己的工作台前坐下,关掉发动机。一切井然有序之后,他穿上黑色制服外套,戴上了雪白的制服帽。全体机组人员下了楼,穿过二号客舱进入主休息室,踩到外面的海翼上,从那里登上了汽艇。艾迪的副手米奇·费恩会留下监督加油过程。
外面阳光灿烂,但还有阵阵带着咸味的凉爽微风。艾迪再次巡视了一遍汽艇上的乘客们,又开始琢磨起到底哪个是汤姆·路德了。他认出那个女人的脸了。她不就是那个在《巴黎谍影》里和法国伯爵做爱的女影星白璐璐吗!她这会儿正和一个穿运动夹克的男人聊得起劲儿。他会不会是汤姆·路德呢?他们身边还有个身穿波点裙子的美丽女子,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人群里还有几张似曾相识的脸,但大多数乘客都还是西装革履的未知男人和披着皮草的无名女人。
艾迪心里嘀咕,路德要再不行动,他就把他揪出来,去他妈的小心谨慎。他等不下去了。
汽艇驶离“飞剪号”,不紧不慢地开向地面。艾迪思量着他的妻子,望穿秋水。他脑海里不停浮现那群男人冲进他家的画面。卡洛安当时可能正在吃鸡蛋,或是煮咖啡,或是正要换衣服上班。她不会是在洗澡吧?艾迪喜欢看她在浴缸里的样子。她会躺在水里,别起长发,露出修长的脖子,懒洋洋地用海绵给小麦色的小腿抹泡沫。她喜欢让他坐在浴缸边跟她聊天。遇到她之前,他一直都觉得这种画面只会出现在男人的春梦里。现在这幅画被糟蹋了,变成了三个戴着软呢帽冲进浴室的粗汉子和被掳走的她——
艾迪一想到她被抓走时会有多么害怕多么惊讶,就抓狂得简直要疯掉。他只觉天旋地转的。他必须集中注意力,在汽艇里好好坐直才行。这突如其来的噩运,让艾迪手足无措,无助的同时,更多的是撕心裂肺的焦虑。她现在有生命危险,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发觉自己攥紧了的拳头在不停地挥着,赶紧强迫自己停下。
汽艇靠岸后被人拴到了漂浮码头上。漂浮码头上连有通向岸边的通道。乘务人员把乘客扶上岸后,尾随他们走过通道。岸上有人将乘客引至海关棚下。
手续很简单,乘客很快来到小村子里。马路对面曾有个小旅店,现在差不多全让航空公司的人占了。机组人员正朝那儿走。
艾迪走在最后。穿过海关棚后,一位乘客朝他走了过来。“你是工程师吗?”
艾迪神经一紧。这位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乘客个子虽然不高,但身板相当结实。他身穿浅灰色西装,打着领带,上面还别有领带夹,头上戴着灰色毡帽。艾迪说:“是,我叫艾迪·迪金。”
“我是汤姆·路德。”
艾迪眼前眩起一阵红,火立马蹿了上来。他抓住路德的领子,把他踉跄地拎到海关棚边,狠狠甩到墙上。“你们对卡洛安做了什么?”他咒骂道。路德完全被吓住了,他本以为会来个惊吓过度百依百顺的受害人呢。艾迪摇得他牙齿打架。“你个狗娘养的畜生,我妻子在哪?”
路德很快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目瞪口呆的表情也不见了。他一转身,猛一挪,挥起一拳,就这么摆脱了艾迪的控制。艾迪闪过那一拳,又朝他的肚子上捶了两下。路德弯下腰,像气垫似的吐了口气。他很强壮,但健康上有些状况。艾迪扼住他的喉咙,开始用力掐。
路德惊恐地瞪着他。
过了一会儿艾迪意识到,自己就要把这个男人弄死了。
他慢慢松开手,放了他。路德低身扶墙,手抚着满是淤痕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吞起气来。
爱尔兰海关官员从棚屋里走出。艾迪刚把路德摔墙上那一下肯定让他听到了。“怎么回事儿?”
路德吃力地站直身子,强忍着说:“我绊了一跤,没事儿。”
海关官员弯腰帮路德拾帽子。他一边好奇地盯着他们俩,一边把帽子递了过去。好在他再没说什么,又回去了。
艾迪四下看了看。没人看到他们的厮打。乘客和机组成员都已经消失在小火车站的另一边了。
路德戴上帽子,沙哑地说:“白痴,你要是搞砸了,咱俩还有你老婆都得完蛋。”
他一提卡洛安又把他惹恼了。只见他又朝路德挥起了拳头,路德赶紧拿胳膊挡,劝他说:“别急行吗?你这样是救不了她的!你还不明白,你需要我!”
艾迪明白得很:他只是失去了一阵理智。他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这个人。路德谈吐不凡,身上的行头也价值不菲。他留着金色的八字胡,眼神冷淡放着凶光。艾迪一点也不后悔打了他。他需要找东西发泄一下,拿路德当目标正合适。他开始问:“你个瘪三儿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路德将手插到西装口袋里。艾迪忽然反应到,他口袋里可能有枪。不过路德只掏出了一张明信片,递给了他。
艾迪一看,上面是缅因州班戈市。“这他娘的又是什么意思?”
路德说:“翻过来。”
另一面上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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