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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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茜·林汉要享受这一刻的欢悦。她从莫巍·拉弗斯的“虎蛾号”向下望去,泛美航空的“飞剪号”正庄严地漂在夏农河口波澜不惊的水面上。
虽然成功概率不站在她那边,但她还是赶上了弟弟,这至少粉碎了他一部分计划。她心想:想聪明过南茜·林汉?再起早点儿吧。她平时是很少这样恭维自己的。
待会儿彼得见到她,肯定会大吃一惊。
小黄机盘旋而下,莫巍搜寻着着陆的地方。南茜开始为即将到来的针锋相对感到紧张了。她到现在还是难以相信,自己亲弟弟竟然如此无情地欺骗了她、背叛了她。他怎么能这样?他们俩小时候一起洗过澡,她给他膝盖贴过创可贴,给他讲过大人是怎么生小孩的,还给他吃她的口香糖。他的秘密她从来不说,她也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长大后,她一直维护着他的自尊心,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是女孩还比他聪明而让他难堪。
她这辈子都在维护他。爸去世后她还让彼得当公司的董事长。她为此做的牺牲太大了。为了给他腾地方,她不仅抛弃了自己的野心,还同时掐死了自己爱情的萌芽。为了让他接管生意,爸的得力干将——奈特·里奇威也被逼走。那段感情会开什么花结什么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奈特自那之后娶了别的女人。
好友兼律师麦克·麦克布里奇之前曾劝她不要让彼得当董事长。她之所以不听劝、之所以做出了对自己不利的决定,都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别人认为彼得继承不了父亲的衣钵,彼得就会一蹶不振。一想起自己为他付出的所有,再一想他是如何骗她跟她说谎,她就又气又恨,直想掉泪。
她迫不及待地想站在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眼,看看他会做何反应做何解释。
她迫不及待地想开战了。抓住彼得只是第一步,她还得上飞机才行。这个应该简单。“飞剪号”要是满员,她就去买下别人的票或者跟机长撒个娇,就是一路贿赂上去她也在所不惜。等到了波士顿,她要说服小股东婷丽姑姑和父亲的老律师丹尼·莱利,让他们不要把自己的股份卖给奈特·里奇威。她觉得她可以做到。但是彼得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奈特·里奇威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莫巍把飞机停到村外的农家小道上,接着竟然帮南茜出机舱,帮她下了飞机。此等好态度真不像他风格。她第二次踏上爱尔兰的土地时想起了她父亲。他一直把故乡挂在嘴边,却从来没到过这里,真是遗憾啊。他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女都回到了老家爱尔兰,一定会很欣慰的。可他要是知道自己一辈子的心血是如何被儿子弄垮的,又会伤心不已吧。他还是不要看到这些的好。
莫巍去找拴飞机的地方了,南茜什么都不用做。这东西虽然好看,却差点要了她的命。她现在想起刚刚差点冲到悬崖上还不寒而栗呢。她这辈子都不要再上小飞机了。绝不。
他们雀跃地跟着一辆装满土豆的马车来到了村子里。南茜看得出,莫巍和她一样,也是惊魂未定又得意扬扬。他和她一样,也是被人欺骗被人背叛,也拒绝放任这种结果发生。他和她一样,不让给自己下套的人得逞,这也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满足感。他们都一样,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
福因斯村上下只有一道街。他们在路上遇到一群衣冠楚楚的人。他们肯定是“飞剪号”的乘客了:他们在这里就好像摄影棚里走错布景的演员。莫巍走上前说:“我在找戴安娜·拉弗斯夫人太太——她应该是‘飞剪号’的乘客。”
“可不就是嘛!”一个女人说。南茜认得这女人,她是影星白璐璐。听她的口气,拉弗斯太太好像不怎么招她喜欢。南茜又开始好奇莫巍太太什么样了。白璐璐继续说:“拉弗斯太太和她的……同伴?……刚刚进酒馆了,就在这条街上。”
南茜问道:“您知道哪里是售票处吗?”
璐璐说:“我要是去演导游都不用试镜。”身边的乘客都笑了。“航站楼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就在码头对面,过了火车站就是。”
南茜向她表示感谢,继续往前走。莫巍已经出发,她得跑过去赶上他。可他一看见两个在深切交谈的行人就突然停住不走了。南茜看着他们,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莫巍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人满头银发,大腹便便,身穿黑色西装和鸽子灰背心,显然是位“飞剪号”乘客。另外一个人则非常憔悴,个子高高,骨瘦如柴,头发短得像个秃子,一副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表情。莫巍走向憔悴的那个,问道:“您是哈德曼教授,对吗?”
那个人做出非常吃惊的反应,往后一跳,防御性地抬起手,好像是以为自己要被袭击了。
他的同伴说:“卡尔,没关系的。”
莫巍说:“能和您握手是我莫大的荣幸,先生。”
哈德曼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胳膊跟他握了手。
莫巍这种行为很让南茜意外。在她印象中,莫巍应该不会觉得世界上还有人比他强了。可他现在的表现却像个跟棒球明星索要签名的中学生。
莫巍说:“看到您出来我很高兴。您消失的时候我们都一直担心您遇上了什么不测。噢,对了,我叫莫巍·拉弗斯。”
哈德曼说:“这是我的朋友,加蓬男爵。是他帮我逃出来的。”
莫巍和加蓬握了握手,说:“我就不打扰了。一路平安,先生们。”
南茜心想,这个哈德曼竟然能让满脑子都是“追老婆追老婆”的莫巍停下来,虽然只停了一小会儿,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继续往前走的路上,她问他:“所以,他是谁?”
“卡尔·哈德曼教授,世界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莫巍回答,“他一直在研究如何分割原子。纳粹因为他政治观点一直找他的麻烦,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大学读的是物理。我曾经想过要搞科研,但后来没那个耐性了。不过我对一些领域的进展一直有关注,这个领域近十年来有过几个非常神奇的发现。”
“比如?”
“有个奥地利的女人——顺便提下,她也是纳粹迫害的对象——叫莉泽·迈特纳,在丹麦哥本哈根工作。她成功地将一个镭原子分成了两个小原子,钡原子和氪原子。”
“我还以为原子是不可分的呢。”
“我们也这么以为,直到最近才转变了观念。这就是神奇的发现。原子裂变时可以释放巨大的能量,也正因为如此,军方对它特别感兴趣。他们如果能够控制这个过程,就可以制造出史上破坏力最强的炸弹。”
南茜回头,用炽热的眼光看着刚才那位魂不守舍的人。“破坏力最强的炸弹啊,”她自言自语,打了个寒噤,“他就这样来回走,也没个人保护。”她说。
“不能说没人保护吧,”莫巍说,“你看那边那个男的。”
南茜朝莫巍点头的方向看去。街那边,另一个“飞剪号”乘客孤身一人地来回走动着。他身材高大威猛,头戴圆顶礼帽,身穿灰色西装和酒红色背心。“你觉得那是他的保镖?”她问。
莫巍耸耸肩。“我看那个人挺像警察。哈德曼可能并不知情,但我觉得还是会有个打手在暗中保护他的。”
南茜没想到莫巍还能这么明察秋毫。
“这应该就是那个酒馆了。”莫巍连气都没喘,就把话锋从大世界转到了小世俗。他在门口停下脚步。
“祝你好运。”南茜说。她是真心实意的。撇开他恼人的一面不谈,她竟然有点喜欢这个人了。
他微微一笑。“谢谢。也祝你好运。”
他走了进去,南茜一人继续沿着街走。
在街道最尽头,码头对面,有一幢爬满常青藤的楼。这幢楼比村子里其他任何建筑物都要大。南茜进去,找到了一间临时办公室和一位身着泛美航空制服的帅小伙。他虽然比她小了十五岁,见了她还是两眼放光。
“我想买一张去纽约的票。”她对他说。
他很意外,饶有兴致地说:“这样啊!我们这里一般不卖票的——跟你说实话吧,我们没票了。”
听上去问题并不严重。她对他微微一笑:微笑是解决繁文缛节流程的有力武器。“哎呀,票不就是张纸嘛,”她说,“我觉得,只要我把机票钱给你,你应该就可以让我上飞机,对吧?”
他咧嘴笑了。看来只要他有能力就一定会帮这个忙。“我也这么觉得,”他说,“可飞机已经满员了。”
“该死!”她喃喃自语道。她很崩溃。难道做了这么多都是白费吗?她还不打算放弃,离放弃还差得远呢。“肯定有办法的,”她说,“我不需要睡床上,可以在座位上睡,哪怕是工作人员的座位也行。”
“工作席不好坐的。现在就剩蜜月套间的票了。”
“那我能买那个票吗?”她期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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