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法水终于误判?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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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沙勿略主教的手……
法水刻意压低声音打开房门。就在这时候雷维斯正坐在壁炉旁的躺椅上,脸埋在双膝之间,双拳用力按着太阳穴。他的格劳曼<a id="jzyy_1_283" href="#jz_1_283"><sup>(1)</sup></a>中分银色长发下,是一对燃烧着狂暴光芒、凝然瞪视着眼前红色火堆的双眼。平时看来宛如忧郁厌世主义者的雷维斯,现在全身包覆在前所未见的激情中。他不断拉扯着自己的鬓角,粗声吐气,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也不断抽扯着他的脸。那宛如妖怪的丑陋——在那头盖骨之下,绝不可能有所谓的平静或协调。雷维斯心中确实有一种疯狂的偏执,这也让这位初老绅士犹如猛兽般剧喘不休。
不过一看到法水,雷维斯眼中的懊恼尽失,他失神地站起,宛如一座山。这转变极其明显,让人几乎以为又出现了另一位雷维斯。同时他的态度也并没有显现出意外或者厌恶,就像笼罩着一层白雾般的平淡,但同时,在那看不见的另一边脸上,又觉得另一只眼睛正在狡狯地转动……就像平时看到的他一样,显得茫然淡漠令人发毛,但也没有表现出严苛态度来责怪法水贸然无礼闯入。雷维斯这古怪的个性,应该说是名副其实的怪物了。
这房间是有着雷纹图案浮雕再加上回教风格的质朴风格,三条并列的突出棱边从墙壁到天花板形成平行折纹,由这许多折痕构成的格状天花板中央,垂挂着一盏十三烛型的旧式水晶吊灯。诡异的黄色灯光由此照射在地面的家具上。法水先为自己没敲门郑重道歉,接着在雷维斯对面的长椅上坐下。雷维斯首先狡猾地干咳一声。
“听说刚刚开封了遗嘱。那么您特地前来,想必是为了向我说明遗嘱的内容吧?哈哈哈哈。法水先生,事到如今我就坦白说了,您不觉得那根本是个荒唐的游戏吗?老实说,开封就等于要执行遗嘱。也就是说这封遗嘱只有显示期限的意义,而且还必须立即执行其中的内容。”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别说偏见,连错觉都不可能发生了。不过雷维斯先生,除了那封遗嘱,我终于找到另一个动机的深渊。”
法水的微笑里暗藏着指向对方的尖刺。
“不过关于这点务必需要您的协助。老实说,我从那无底深渊中,听到了奇妙的童谣。这童谣可不是我的幻听。当然这件事本身很不合逻辑,也无法单独测定。不过当我追逐着童谣的影射进行观察,却偶然从中发现了一项定数。因此雷维斯先生,我想请您来决定这个定数的值。”
“什么,奇异的童谣?”
雷维斯先是讶异地将视线从暖炉移到法水脸上。
“啊,我懂了,法水先生,您就别再演这种拙劣的戏码了。像你这样凶猛无比,像凯克斯霍姆<a id="jzyy_1_284" href="#jz_1_284"><sup>(2)</sup></a>掷弹兵的人,怎么会偏偏唱起这种悠闲牧歌。哈哈哈哈,无双之人,只愿你威风堂堂。”
雷维斯像是看透了来者的计谋,毫不留情地出言讽刺。同时他也迅速筑起一道警戒高墙。不过法水显得不为所动,愈发冷静。
“没错,我的开头或许有些太过戏剧化。你可能要笑我学识浅薄,不过我到现在连《Discorsi》(十六世纪佛罗伦萨外交家马基雅维利所著的《论李维》<a id="jzyy_1_285" href="#jz_1_285"><sup>(3)</sup></a>)都没读过,所以我坦承开放如您所见,完全没有任何陷阱或图谋。不如我现在就把目前事件归纳,包括您还不知道的部分说给您听。等您听完之后我再征求你的同意吧。”
法水稍移了膝上的手肘,将身子往前探,直盯着对方。
“我要说的,是这桩事件的三种不同动机。”
“什么?动机有三种?应该只有一种啊。法水先生您忘了遗产分配漏掉的人,津多子吗?”
“不,那件事暂且搁下,您先听我说。”
法水制止了对方,接着先提到戴克斯比。接着他从黄道十二宫的解读,说到小霍尔班的《死神之舞》,先解释其中的诅咒意志后,他又接着说。
“这个问题其实是四十多年前当算哲出国游历时发生的秘密。由此可以了解算哲、戴克斯比、泰芮丝这三人之间的疯狂三角关系。而其结果是戴克斯比可能因为他的犹太人身份而落败。但是后来戴克斯比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机会,也就是建造黑死馆。雷维斯先生,您想想看,戴克斯比会用什么来报复他的落败呢?他那满怀恶意、极尽残酷的意念,会如何诉诸形体?这时首先让人想起的就是过去的三桩离奇命案。每一桩命案动机都不明,给了我不寻常的线索。另外,在黑死馆落成五年后,算哲曾经大幅改建。我猜这也是因为畏惧戴克斯比的报复而进行的处置吧。不过最令人惊讶的就是,戴克斯比正确预言了四十年后的今天,在那篇奇文之中,记载了人偶的出现。您难道不觉得,戴克斯比的怨念依然留在黑死馆中某处吗?而且绝对是以超乎人类智能的形态留下。我干脆明讲吧。传闻已在仰光跳海自杀的戴克斯比的生死,看来还有斟酌的必要。”
“喔,戴克斯比……如果那个人真的还活着,今年应该正好八十岁。可是法水先生,您所谓的童谣就只是这件事吗?”
雷维斯不变其嘲讽态度。不过法水不以为意,继续冷冷地往下说。
“当然啦,戴克斯比的荒唐妄想和我的杞人忧天或许只是碰巧一致。但是牵涉到算哲老爷的问题后却呈现出异常的活力,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多虑。当然了,算哲对于遗产分配所采取的处置确实是明显的动机之一。旗太郎及津多子等五人也出于各种不同理由包含在这当中。但除此之外还有一项疑点,那就是遗嘱上几乎不可能实行的制裁条款。雷维斯先生您倒是说说,像恋爱这种内心层面的活动要怎么证明?所以我认为其中包含着算哲不可思议的意志,这也可以说是开启遗嘱之后带来的新疑点。而且这个疑点不能单独切割,似乎还留有一缕脉络。另外我觉得还有一种内在动因,在这两者之间互为相通。雷维斯先生,请恕我露骨地直说了。你们四人的出生地和身世应该与官方登记的不同吧。例如克里瓦夫夫人,她表面上是高加索区地主的第四个女儿。但事实上她应该是犹太人,不是吗?”
“这……你怎么会知道?”
雷维斯不禁瞪大了双眼,但他很快又平复了心情。
“欧莉加女士可能只是个特例吧。”
“不过既然出现了不幸的巧合,也不能不追究。而且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了一张仿佛对应这项事实,暗示这个家族特异体质的预言图。再把这联结到你们四人自幼就被带来日本这个事实,这当中很明显暗藏着算哲的不寻常意图。”
法水在这里稍停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说。
“不过雷维斯先生,这其中有一个事实连我都要怀疑会不会是自己脑袋出了问题。我之前原以为算哲还在世只是我的幻想,但现在却几乎可以确定。”
“啊?你说什么!”
雷维斯那一瞬间全身丧失知觉。这句话的冲击之强,让他几乎连眼皮都僵住了,雷维斯开始像个哑巴一样,咕哝着叫人听不懂的话语。之后他又反复问了好几次,等到他总算接纳法水的解释后,全身就像罹患热病的患者一样开始颤抖,同时他脸上也写满过去好几个人都曾经出现的恐惧和苦恼。接着雷维斯终于开口。
“啊,果然是这样。动者恒动<a id="jzyy_1_287" href="#jz_1_287"><sup>(4)</sup></a>。”
他如此低沉暗念,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绽放出灿烂光彩。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多惊人的巧合啊。啊!算哲老爷还活着。那他一定是在事件第一个晚上就从地下墓窖回来的吧。法水先生,这就是还没有出现的‘地精呀,勤奋工作吧’——也就是五芒星咒文的第四句吧。或许我们的眼睛看不见。但那张纸早在水精之前,也就是这出可怕悲剧的序幕就已经悄悄出现了。”
他脸上呈现着看似绝望、又似笑非笑的神情。法水对雷维斯这番有趣的解释也只是老实地点点头,但他渐渐拉高了音调。
“对了雷维斯先生,我还发现另一项与遗嘱密不可分的动机。那就是算哲留下的禁令之一——恋爱心理。”
“什么?恋爱……”
雷维斯微微颤抖。
“不,换作平常,你应该会说‘恋爱的欲望’吧。”
他愤愤地盯着对方,而法水脸上浮现冷笑。
“原来如此。不过,如果像你所说用了‘恋爱的欲望’,这句话就会有更多刑法上的意义。但是在这里不能不提到我的前提,也就是算哲在世与地精的关系。其中魔法效果绝对很强大。可是雷维斯先生,我认为问题终究在于比例问题。我看你似乎把这个巧合解释为无限记号,以为这桩事件宛如‘永恒恶灵栖息的泪之谷’吧。但我刚好相反,我知道善良的精灵葛瑞卿<a id="jzyy_1_288" href="#jz_1_288"><sup>(5)</sup></a>之手已经伸向浮士德博士。因为眼前只剩下几个人,没有成为那恶鬼的祭品。所以具备此等知性与洞察力的凶手,当然也已经感觉到继续行凶的危险。还不只这样,对凶手来说,已经没有再继续增加尸体数目的理由了。换句话说,在狙击克里瓦夫夫人这最后一桩后,凶手搜集尸体的嗜好应该已完全终止了。雷维斯先生,我就让您看看我采集到的心理标本吧。法律心理学家汉斯·里赫尔等人提倡过‘动机的观察必须具有投射性’,但是我向来认为动机仅是一种推测材料,因此我巨细无遗地探寻所有事件相关人的心理现象。根据我的观察,凶手的最终目的其实只在于丹恩伯格夫人。所以才会企图将克里瓦夫夫人和易介的事件导向引人误判动机的遗产问题上,或者让人误以为是种虐待。当然,像伸子的例子可说是极尽阴险,堪称是那恶鬼特有的干扰策略。”
法水这时掏出了香烟,但仍然掩饰不了他声音中满溢的恶魔般回响。接着,他提出一项惊人的结论。
“所以这就是您今天送彩虹给伸子的心理,更是您与丹恩伯格夫人的秘密恋爱关系。”
啊,雷维斯与丹恩伯格夫人的关系——任凭是神也无法得知这种事吧。在这瞬间,雷维斯就像死人一样脸色惨白,喉咙冲动性地痉挛,发不出声音来。他脖颈韧带扭曲如同鞭绳,整个人就像雕像一样瞪视着虚空之中。这是一段漫长的沉默。隔着窗户可以听到喷泉强劲喷发的声音,喷泉飞沫在星空下泛着浅浅的白色光芒。其实他一开始就保持相当的警戒,提防法水惯用的手法,但没想到法水出人意料的这番透视,早已跨越了他竖起的高墙。这下一举决定了胜败。雷维斯无力地抬起头,平静的脸上透露着绝望。
“法水先生,我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幻想的动物。但话说回来你这个人游戏性的冲动也太多了吧。我承认送出彩虹这件事,但是我绝不是凶手。而且你提到我和丹恩伯格夫人的关系,这实在是令人震惊的诽谤。”
“请您放心。如果是两小时以前也就罢了,但就算有禁令存在,也已经失效,再也不可能有人妨碍您的继承权。更重要的问题在于那彩虹和窗户……”
雷维斯的疲惫神色中显现出悲愁。
“我当时看到伸子站在窗边,以为她人在武器室,所以送了她彩虹。但是天空中的彩虹是拋物线,露滴的水却是双曲线。所以只要彩虹不是椭圆形,伸子就不会奔入我怀中。”
“但是这时又出现一项奇妙的巧合。那支鬼箭把克里瓦夫夫人吊起来往前推,射中的位置同样是那扇门,也就是你送进彩虹的百叶窗栈。雷维斯先生,所谓因果报应,并不是只存在于复仇之神操纵的人类命运中。”
法水的口吻好似话中有话,紧迫盯人地逼问,雷维斯先是缩了缩身子,轻声叹了口气,不过马上又出言反扑。
“哈哈哈哈!您就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法水先生,如果是我,一定会说那三叉箭(Bohr)是从后院菜园射出来的,因为现在正好是芜菁产季。您应该也听过这首俚歌吧——箭翎是芜菁,箭柄是芦苇。”
“没错,这桩事件也一样。芜青是犯罪现象,芦苇则是动机。雷维斯先生,而只有您,同时兼具这两者。”
法水突然变得态度尖锐,仿佛全身包围在熊熊烈火中。
“现在丹恩伯格夫人已经遇害,伸子也不可能说出事实。但事件第一个晚上,当伸子打破花瓶时,您人应该在那个房间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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