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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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户忽然像是从白日梦中醒来一样摇摇头,望着阳光明媚的窗外。秋高气爽,抬头仰望,是这个季节所特有的,不可捉摸的无边苍穹。
“甲斐杀害了仓野,但甲斐并不是凶手……这或许是个奇怪的悖论,但这就是事实,令人无可奈何。甲斐之所以一定要杀害仓野,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报仇’。”
“报仇?”
其他三个人起初还不明白奈尔兹的话。
“八月二十五日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来说说自己的判断,可能八九不离十吧。……首先,是甲斐带仓野进入那个陈列盔甲的房间,甲斐的目的是要弄清楚一件事。我相信在那个时候,甲斐还没打算杀害仓野,我刚才也说过,那完全是冲动型的杀人案。我猜,大概仓野也要在那里谈点什么事,所以仓野从内侧将房间门锁上,让别人无法进去。但是,这却出现问题,甲斐后来在仓野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打开了门锁。
“交谈之中,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口角,结果甲斐抽出盔甲旁的匕首,刺向了仓野。……不,仓野当时还活着。浑身血淋淋的仓野,胸口上还插着匕首,站在那里,当着甲斐的面将钥匙吞了下去。对,仓野不知道甲斐已经偷偷地打开了门锁,所以他认为,只要吞下钥匙,甲斐就无法逃出去。也许,这个行为是在无意识之中进行的,对仓野而言,产生这种想法是很自然的事。但是,甲斐事先已经打开门锁,因此整个事件转移了方向。
“甲斐眼睁睁地看着仓野在血泊中痛苦挣扎,因恐惧而迈不动脚步逃走。就在他手脚发软不知所措之际,没想到羽仁迅速赶来,而且已经听见他跑上楼梯的急促的脚步声。于是甲斐慌忙冲到门边,用手死死地扳住门把手。门外果然有人在咔嚓咔嚓地转动把手,但不久就放弃了,脚步声逐渐远去。甲斐松了一口气,确定外面无人以后就小心翼翼地开门出来了,接着就像刚才所说的那样,演出了一场旷世罕见的大戏。……只是,事件如果就这样结束的话,一切都将非常顺利,但甲斐却总想给自己弄一个不在场的证据。如果他假装帮助我,使我免受各位的怀疑,反而也能使他获得不在场证据,那真是从天而降的绝佳机会。于是他如同飞蛾扑火……这完全是甲斐的行事作风。不,或许他是认为我真的害怕了,完全为了保护我而做出了伪证。……其实,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甲斐都是个温柔而善良的凶手。”
“等等!我总算明白一些了。那么,难道说这一连串事件的真正凶手是仓野?”根户结结巴巴地打断了奈尔兹的话。
奈尔兹没有回答,反而伸手从根户凸出的胸前口袋中拉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香烟。众目睽睽之下,他把香烟叼在嘴上,拿起旁边的火柴,双手围拢,擦亮火柴。燃起的火苗顶端微微泛出淡蓝色,快速地捧到烟卷前端。其他三个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种仪式。他们见到奈尔兹吸烟可是头一遭。
“甲斐质问仓野:‘案件的真凶是你吗?’而仓野可能回答说:‘杀死曳间和霍南德的正是我。’……甲斐之所以偷偷打开门锁,事实上也是因为害怕和杀人凶手面对面地说话。”奈尔兹吞云吐雾的动作非常熟练,伸手端起凉下来的咖啡。刺眼的白瓷咖啡杯和小托盘,在少年的手中发出悦耳的声音。
“按照时间去倒推的话,现在该说霍南德了,也就是七月三十一日的惨剧……”他姿态优雅地将咖啡送到唇边,“我要事先声明一点,各位或许还半信半疑,认为当时遇害的其实是奈尔兹,而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则是霍南德。以我目前的态度和说话方式,难怪大家会深深地疑虑。现在的我,简直就像是以前的霍南德。……但是,我却只想说,我们兄弟俩的性格本来就没什么不一样。不,清楚地说,在我们的哥哥出生后不久死亡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剩下的我们两兄弟不会在性格上有什么差异。大家所看到的我们两人犹如阴与阳的相反外观,主要是因为我与霍南德之间彼此的默契。为了让我们看起来更像是双胞胎而不是三胞胎,推理竞赛时也说过这之间的差异,总之我戴上了开朗活泼的面具,而霍南德则戴上孤独冷漠的与我完全相反的面具。霍南德死去后,我就没有必要坚持这种区别了,我理所当然要恢复自己本来的个性吧。没错,这就是我真正的个性。仔细想想,我的面具比霍南德更具有欺骗性,仅此而已……
“接下来我要说说仓野杀害霍南德的部分。我可以先明确地告诉大家,这是从始至终经过缜密的计划而付诸实施的杀人惨剧,并且,的确是我小说中虚构的密室事件给了他启发。要注意,仓野在推理竞赛开始的四天以前就阅读了我的小说。……那时,我给他看小说的意图就是制造动机,同样的虚构情节,对仓野而言却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而且应该说,仓野的肩上承担了庄严的使命,就是让这起命案完全合乎条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必须在‘错乱的密室’里杀害霍南德。于是他故意将我的密室手法画蛇添足地使用,完成了杀人计划。
“我听过雏子和布濑的推理,真的很钦佩他们,两人的说法都相当不错。雏子提出了‘死角的问题’,而布濑则是‘伪装的问题’。但是……在这里,雏子的推理更接近事件的真相,因为归根结底还是‘死角的问题’。可惜雏子距离真相只差一步。挡住视线的并不是一般的物体,也不是雏子所指出的‘幻灯景象’,还有其他方法。……其中的一种是把尸体隐藏在黑暗中,但那个房间并没有暗处。然而,似乎还可以考虑一种完全相反的情况,也就是说,因为光线强烈而看不见尸体。”
“这么说,奈尔兹!”羽仁条件反射一样挺直身子叫道,“你的意思是,那盏枝形吊灯是死角?”
刹那间根户的头脑一阵眩晕,手脚麻痹。他勉强站稳,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的确,当时枝形吊灯上面什么也看不到。难道是因为逆光的缘故?根户还想凝神细看,可往日的景像却开始在他视线里摇晃,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却又突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根户最后不得不认可奈尔兹的说法。
“在配电箱保险丝上安装控制装置,与布濑的推理基本相一致。按下无线开关让室内断电后,仓野先将根户推进储藏室关起来,他坚信根户不会大喊大叫,因为根户一直怀疑这些事件是大家在联手作弄他。实际上,根户也正如仓野预料的那样没有出声。接着仓野摸黑回到霍南德身旁,迅速用绳子勒死了他,霍南德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大家都在黑暗中摸瞎子的时候,他却在我们身边杀人。或许霍南德最初只是昏迷过去了,然后在黑暗里缓慢地滑入死亡的世界。
“霍南德死亡之后,仓野扛起尸体进入中央的黄色房间,把尸体放在了枝形吊灯上。他之所以不顾危险,实在是因为机会难得。如果当时根户发出呼救,那一切就都泡汤了。但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根户那时仍然在储藏室的黑暗中与并不存在的凶手周旋。……关于钥匙的诡计,布濑的推理很正确,储藏室的钥匙与外面的钥匙非常相似,就这样放在桌上,仓野回到大堂之后,用真正的钥匙把黄色房间锁上,使储藏室成为双重密室,以后只等根户不堪恐惧大喊呼救就可以了。就这样,估计好适当的时候,重新开启电源。当然,在那之前,大堂的照明开关也切断了,而中央的黄色房间此时露出了灯光,从两侧房门的钥匙孔得以窥探中央的黄色房间,不可思议的密室已经完成了一切准备。
“仓野再次切断电源。这一次众人没有磨磨蹭蹭,合力撞开了房门。紧接着的几秒钟是整个阴谋的关键。跟在甲斐身后扑进房间的仓野,推开前面的甲斐,以闪电般的速度跳到桌上,从枝形吊灯上拖下霍南德的尸体扔沙发旁。之后再换回钥匙就行了。对仓野有利的是,众人气势汹汹地冲开房门,可是进到黑暗的房间里之后,动作却变得十分缓慢。……如果一定要找个心理学上的原因,那就是我们主观上的时间概念具有配合我们自身行动步调的特性。仓野的动作再快,顶多也只有三四秒时间,感觉上也只是转瞬之间。当然,三四秒,甚至是十秒,在撞破房门之后,凶手不可能将尸体搬进中央的黄色房间。这一点的结论虽然不会变,却足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尸体突然出现在密室里的演出效果。何况后来我又趴在尸体上痛哭,众人的内心更加受到干扰,扩大了混乱。”
奈尔兹说到这里的时候,羽仁晃动身子。“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在精密的计划下进行,仓野看清了所有人心理上的微妙动向,一一加以利用,终于建造成了那奇妙的‘故意设置的密室’。我们完全按照他拟定的情节,忠实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可是,奈尔兹的脸上只是出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嘲讽,又慢慢点燃了第二支香烟。
“无论如何,”他稍显迟疑,“随后就只是简单的事后处理了。换回外面房间的真正钥匙,再暗中拆除配电箱保险丝上的控制装置就万事大吉了。很快会有人注意到房门敞开着,而控制装置和无线开关要在警察赶到之前藏起来,也可以是绑上汽球让它飞走,或着系在小鸟脚上放飞掉,或是还有其他毁灭证据的方法。这就是第二桩密室杀人案的真相。”
奈尔兹手上的香烟升起袅袅烟雾,根户则疑惑地注视着烟雾的轨迹。当白色的烟雾飘散时,对面的布濑开口了。
“嗯,真是漂亮的杀招!”他轻轻瞄了根户一眼,“但现在仓野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哈,真是……但仔细想想,或许这是应有的结果,因为我们已经输了……”接着,他无奈地苦笑,与平时判若两人。
根户内心也深有同感。
“那么从追溯的时间顺序倒推,最后是曳间的事件吧?”羽仁打破了沉默,“但是,有些地方我还是不能理解。如果曳间命案的凶手是仓野,那么凶手潜伏到三点十分的证词便是捏造的,我们可以不予考虑。而死亡的时间段从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为止,仓野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如果与他在一起的杏子做了伪证则另当别论,但为他作证的,还有咖啡店里的侍者。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羽仁探身说话时,奈尔兹拿烟的手指一直贴在唇上,像是在默默选择恰当的词汇。很快,他眼神变得坚定,下定决心一样,低声说:“仓野并没有做出任何伪证,因为他并没有杀害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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