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5/5页)
“你这是强迫症。没关系的,不会有事的。目前为止没发生任何问题,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也不可能出什么事。再说泽田先生吧,他也是今天刚写完遗嘱交给了我。像他这种固执的人,就算女儿再怎么死缠烂打,也不可能在一周内修改遗嘱,而且他又打心眼里认为,委托律师保管遗嘱才是正统的做法。他不是叫我在遗嘱里写上了我这个见证人的名字吗?那玩意儿虽然在法律上没什么意义,但他是病人,为了让他安心我才写的。我干这行也算是阅人无数了,根据我的经验,人在这种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性格是不会错的。”
伊佐子默默地听佐伯的雄辩。
“还有,夫人把泽田先生带回家后,就不能再住旅馆了。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和夫人一起过夜了。延长自由的时间,哪怕是一个星期也是好的吧?”
“泽田现在就死掉的话,倒是正好。”话语从伊佐子的齿间迸发出来。
佐伯抬眼一看,只见伊佐子的嘴唇发白了。
“这个怎么说呢,人的寿命嘛……”
佐伯的语声中含着胆怯。他畏畏缩缩地想劝解几句,但说到一半便气若游丝,也许是觉得不能太多嘴吧。他动了动身子,把即将消散的话语连上了另一个话题。
“另外,关于石井君的事……”
伊佐子的眼睛动了一下,但神情中并未显示出兴趣。
“前不久关于安眠药的鉴定,我不是叫两个证人来法庭做询问了吗,一个是解剖乃理子的宫田法医,另一个是鉴定这份鉴定书的法医学专家山村教授,是我这边申请的证人。两个证人之间的辩论相当有意思。原先毕业的大学就是互相对立的,所以争论起来也是热火朝天。托这个的福,我通过山村教授的讲义成了一个毒物‘专家’。这次法院那边请来的证人,做的鉴定相当不错,是一个叫春永的法医学教授。”
伊佐子默默地听着,看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想别的事。
“换言之,就是对双方言论进行判定的一种鉴定。春永教授是从中立的大学里选出来的。他的鉴定出来后,昨天法院也给我看了。里面说,根据乃理子脑部解剖的结果,可认定有脑震荡,但很难判定是致命伤。另一方面,安眠药的药片,也就是留在胃里的残片,法医没有取出并做精密检查,这个从严密检查的意义上说,确实有可指责的地方,但也不能因此就认为这项疏漏大大影响了死因的判断。总之,意思就是,这点程度的偷懒是很平常的事。”
“那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伊佐子也终于转入了关心模式。
“教授是中立者,要保全双方的面子,所以他的措辞与其说是慎重,还不如说是含糊不清,害得人心急火燎的。不过看他在鉴定里的表述,其实就是死因不明,也即证据不足。”
“那就是无罪了?”
“会判成无罪吧。而且,要问春永证人的意见偏向哪一方,那还得是安眠药中毒死亡。关于这个嘛,下面是我个人的猜想,负责解剖的宫田证人在法庭上所做的证词中,有一部分是在诽谤山村教授。好几天前,我给过夫人一份速记笔录的复印件,你还记得吗?”
“读过,但是记不清了,基本上都是一些晦涩的医学术语。”
“在那里面,宫田证人是这么揭发的,‘山村教授之前给我打过电话,我的鉴定书提到了脑髓中的钙化,他问我钙化究竟是什么,关于钙化我都读了哪些文献。所以,虽然山村鉴定书对我所鉴定的钙化相当存疑,但从上述电话问询来看,也可知山村教授多半对钙化是一无所知的’。换句话说,宫田法医是在挖苦式地表示,这种无知者的鉴定是不能相信的。这一点似乎给法院一方的春永证人留下了不良印象。春永教授为人谨慎正直,他觉得一个学者不该在法庭上进行这种人身攻击。况且毕业的学校虽然不同,但宫田法医毕竟比山村教授年轻,理应恪守一个后辈的礼节。另有一点也对宫田的鉴定不利,关于他很得意的术语‘钙化’,春永教授吐露说他也不太清楚这方面的学说。春永教授是温厚长者,所以没再细讲,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认为‘钙化’这个用语只是宫田法医故弄玄虚……综上所述,正如我所设想的那样,石井君因证据不足而无罪释放已经非常接近现实了。”
想来佐伯是见伊佐子思虑过度,尝试着让她转换心情,才搬出了石井审判的话题。然而,石井将无罪释放,这使伊佐子感到浓重的忧郁正在向自己逼近。
第二天早晨,伊佐子被电话铃吵醒了。佐伯一脸吃惊地看着她。
“是一个叫盐月先生的人打来的。”
交换台也不问伊佐子是否方便,立刻接通了线路。
“喂。”
“啊,早上好,已经起来了?”
“嗯。”
伊佐子没说“咦,是老爹啊”,只是让听筒紧紧地贴住耳朵,用眼神示意佐伯不许出声。佐伯翻着大眼珠,一动也不动。
“怎么电话来得这么早啊?”
“唔,是早了点儿,有点儿事想通知你。是这样的,我舅舅的病情突然恶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