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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暗中的夕鹤 (第3/5页)

“嗯。”这么说来,她会回来吧?在这里的门厅里等候,应该可以见到她的。

吉敷觉得好累,身体状况又不好,脑筋也几乎不能运转了。这十几年来,吉敷可以说没有生过病,像这次这样的伤痛更是记忆中从没有的事。又发烧了,而且好像比昨天晚上更严重。吉敷不断地想咳嗽,很担心自己会染上肺炎。他也想吐,咳的时候就更想吐了。全身都在痛,连站立都觉得很吃力,走路时的痛就更别提了,即使只是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这个动作,都必须使出吃奶的力气。

如果坐在这里的沙发上等待,就能见到通子,实在是太美好的事。这是现在的吉敷无法抵抗的诱惑。无论如何,就这么决定吧。吉敷霎时觉得自己只剩下从柜台走到几米外的沙发处的力气了。

他已经不想再问旅馆的服务员什么话了。现在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剥夺了他去沙发上休息的机会;或者应该说:害怕的不是吉敷本人,而是吉敷的肉体。

他转过身,看着沙发的方向,对柜台里的服务员表示要坐在沙发那边等。除了想坐下来的念头外,他现在什么也不能想。

可是,当他的右脚踏出去的时候,一阵剧痛蹿上来,让他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个疼痛让他想起一件他非想不可的事。是谁?来接走通子的人是谁?这个问题关系着通子的安危,这可是一个大事呀!“白色的车子来之前,她就在这个门厅里等待吗?”

“是的。”

“之前是否有人先打电话给她?”

“没有。”

“没有人打电话给她?”

“我想是她自己打电话去叫车子才来接她的。”

是这样吗?因为一般旅馆房间内的电话只要先拨○,无须通过总机,就可以直拨出去了,如此一来,就无法知道她打电话给什么地方了。

“她是利用房间里的电话直拨出去的吧?”

“不,本饭店房间里的电话无法直拨。”

“不是直拨的?”

“是的,必须通过柜台这边接拨。”

太好了!吉敷心里想。“她打电话去哪里了?”

“记得是打去外县市的电话,好像是打到钏路市了。”

“钏路市吗?她打给钏路市的谁?”

“我没有问,她也没有说要找什么人,只说了一个商店的名字。但是,我记不清楚那个店名……”

“商店的名字?是丹顶吗?”

“不,不是这个名字。”

“不是吗……”那么,会是哪里呢?脑子不能动了,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脑筋好像生锈,也好像被冷冻住了。吉敷突然想到:莫非是……莫非是……

“是白色吗?”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想是咖啡馆的名字吧。”

真傻呀!吉敷想。通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打电话给对她来说最危险的人物,让对方知道她的藏身之处。

“那通电话是什么时候打的?”

“今天下午。”

“下午几点?”

“三点左右吧。也可能是三点半左右。”

三点半!吉敷看着挂在服务员背后墙上的时钟。现在是五点四十一分。藤仓兄弟接到电话后,如果立刻从钏路出发到屈斜路湖,虽然目前下着雪,却还是能在十几分钟前赶到。

真傻呀!通子到底在想什么呢?吉敷再度这样想,他的大脑开始忙碌起来。

这个旅馆的电话不是拨○之后就可以直拨的,这倒是很稀奇。那么——

“帮她接拨电话的人是你吗?”

“是的,是我。”

“对方接了电话,你报了旅馆的名字之后,才把电话转接给通子——不,给吉田小姐吗?”

“不是。是拨到对方的电话铃声响起后,就告诉四○五室的房客‘电话已经接通了,请接电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藤仓兄弟认为通子是直拨电话给他们的可能性很高。如果是直接从房间里打出去的电话,饭店里的人不会知道通子打电话到哪里,也就是说没有留下证据。

藤仓兄弟一定以为通子还在过没有人知道的逃亡生活,认为没有人知道通子现在在何处。但是吉敷知道,这是他辛苦了两天,肉体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才好不容易知道的。不过,藤仓兄弟不会知道这一点。

得知了通子下落的藤仓兄弟,很可能立刻开着不显眼的车子,尽量不留下形迹地引诱通子出来,然后杀了通子,把她丢入屈斜路湖。如此一来,三矢公寓命案的真相,不就永远石沉大海了吗?知道那个命案真相的人,除了凶手藤仓兄弟外,就是他们的姐姐藤仓令子和通子了。现在令子已死,只剩下通子知道了,而通子又是杀死令子的人。

通子有危险!通子可能会被杀死!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在湖畔的某一个地方正要动手杀害通子。钏路到这里的距离不算近,来不及通知牛越了。请求这里的警局帮忙的话,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形势已经到分秒必争的地步了。

吉敷拖着像一块破布般的身体,离开旅馆的柜台。他的身体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全身灼痛,脑子也麻痹了。可是他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忍耐,用不太痛的右肩撞开玄关的玻璃门。巨大的风声立刻钻入他的耳朵里。

不管了!他在内心里大喊一声。自己现在这样的身体,能派上什么用场呢?虽然要花一点时间,还是应该动用警力帮忙。吉敷内心里也有这样的声音。

可是,那又怎样?既然自己已有不要命的心理准备,现在又是分秒必争的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向人求助。他要让使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的家伙也尝到相同的痛苦。即使身体因此而四分五裂了,也要一报还一报。吉敷决定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他们,这一次死也要保护通子。

吉敷虽然已经遍体鳞伤,仍斗志高昂地开着车子,迎向风雪。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通子现在已经死了!

5

吉敷打开车子后面的行李厢,想从工具盒里拿出螺丝起子或扳手之类的东西,把扳手插在皮带上当做武器。但是,令人无法相信的是,行李厢里没有工具盒,虽然有一个千斤顶,却连一把可以松开螺丝帽的扳手也没有。行李厢里还有一卷胶带。

怎么搞的!万一爆胎了要怎么办?吉敷不禁暗骂。

大多数时候,日本刑警并不带着武器之类的东西,当然也不会随身携带枪支,只偶尔带着折叠式的警棍。对吉敷而言,这次是出来“旅行”的,自然不会随身带着警棍。目前的吉敷不仅赤手空拳,还遍体鳞伤,连开车都觉得是一项艰难的工作。但是,很多事是不得不做的。

车子沿着湖边走。屈斜路湖比阿寒湖和摩周湖大,想在这里寻找一个杀害女人的场所,并不会太困难。何况现在天色已暗,又是这样的气候,很容易就可以避开人们的耳目。

不过,目前对吉敷最有利的地方,就是他知道对方的车子。吉敷判断,那两个人应该会把车子停在国道旁,再将通子引到湖边加以杀害。因为车子如果驶离国道,开到湖边,以现在雪地的情况来看,杀人之后开走车子时,雪地上恐怕会留下将来成为证据的轮胎痕迹,再加上那两人并不知道吉敷也在找通子,因此很可能没有想到要把车子藏起来这件事,而随意地把车子停在国道上。

白色的轿车。以藤仓兄弟的白色车子为目标就对了,只要那辆车子出现了,就表示他们三人在附近。

屈斜路湖比较大,不像洞爷湖那样四周都铺设了柏油路面,而是和阿寒湖一样,只有湖的南半部铺设了车子可以行驶的路面。因为湖就是丢弃尸体的最佳地点,所以吉敷认为藤仓兄弟的杀人地点不会离湖面太远。藤仓兄弟中的弟弟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或许还会带着休闲时用的橡皮艇来。可是,沿着湖岸走的路,是哪一条呢?

吉敷想起十年前和通子一起来时所看到的露营区。这个季节里,营区那边应该一个人也没有吧。营区附近的森林里,就是杀人的最佳地点。

通子住的旅馆,位于被称为和琴半岛一带的和琴温泉街。这条和琴温泉街,就在沿着湖岸走的道路的中央位置。吉敷开着车子往温泉街的西边走,道路离湖面越来越远,如果这个方向不对的话,就得再折返和琴温泉街,往东去寻找。这实在是浪费时间的方法。

可是,问旅馆的人“白色车子往哪个方向走了”是毫无意义的事。因为和琴温泉离国道有一点距离,而载着通子的车一定是往国道的方向去了,出了旅馆的停车场,到T字路口时车子到底往东还是往西,旅馆服务员是看不到的。

不能慢慢走,每一分每一秒都非常重要。藤仓兄弟的车子或许停在偏离国道有点远的地方,吉敷一路上都没有看到目标。也或许是自己开太快,错过了那辆车子。吉敷只好回头再找一次。

西边果然没有那辆车。他飞速驾车回到原点。露营区在东边的方向,还是应该选择东边才对。他很后悔之前的错误选择。过了和琴温泉以后,吉敷放慢车速,注意看着左右两边。他心里很急,但是又不能开快。以他目前的体力和不大清醒的脑袋而言,车速太快的话,确实很容易忽略目标。

他觉得好像已经开了很久的车子了,但是看手表,离开旅馆还不到三十分钟。

车子进入营区了,吉敷让车速慢下来,这个地方是最可疑的地点。叶子已经落尽的树木之间,隐约可以看到黑色的湖水。吉敷在树木之间寻找那辆白色的车子,但是没有找到。

露营区在左侧,位于向左延伸到湖畔与高起的小山丘之间,营区里面没有车子。吉敷咬着嘴唇继续前进。前面是左转的路。吉敷稍微加快车速,但是就在刚向左转的时候,他轻呼了一声。

不用再找了。他看到一辆白色的轿车就停在前方右侧,位于悬崖边缘。车子是以向右回转的方式停车的,车尾有一半斜斜地挡住了对向来车的车道,停得非常没有道理。是怕车子再往前开,会掉下悬崖吗?好像不是,更像是临时停车,所以停得很随意。

吉敷减缓车速,把车子开到左侧的路肩上。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刺眼的前车灯光突然从右转方向出现。吉敷听到紧急踩刹车的声音,对方好像在转弯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车道上有障碍。

那辆车子上的驾驶员紧急转动方向盘,车子便直直地往吉敷的车子这边撞过来。那人这下子又看到吉敷的车子,虽然想再改变方向,却因为后轮打滑,车身已呈横向,横着滑向吉敷的车子。

吉敷也踩了刹车。但他的车子虽然停下来了,对方的车子却停不下来,继续横着滑过来。一阵撞击声之后,吉敷的身体被一阵石头雨击中。但那当然不是真的石头,而是前车窗的玻璃碎块。

短暂的晕眩之后,吉敷在自己的呻吟声与风声中恢复意识。风夹带着雪片毫不留情地灌入驾驶座。吉敷全身撞上方向盘与仪表板,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只发得出微弱的呻吟声。他举起右手,想重新握好方向盘,却看到右手手背上的血。

一股强大的怒意让他想冲下车,把对方司机拉下来痛打一顿,可是,他实在没有那种体力了。他抬起头,看到那辆车的司机正慌慌张张地发动引擎。

一次没有发动成功,两次没有发动成功,只听到一阵阵电池马达的声音;对方第三次再发动,终于成功了。那辆车子动了,慢慢离开吉敷的车子。吉敷的车子也因为对方车子的发动而震动,前车窗的玻璃碎片再度纷纷落下。

从右边的后视镜看,那辆车子从吉敷的右后方开走了,只听到远远传来防滑链的声音。没有看见对方的车号。吉敷咬着牙,忍着痛想:对方到底在急什么呀?

嘴巴里又有了鲜血的味道,但身体动弹不得,连想把嘴巴里的血吐出来的力量也没有。吉敷呻吟着倒向左手边的副驾驶座。但是被压住的侧腹实在太痛了,他用尽全力,转动自己的身体,让身体成为平躺的姿势。可是,一平躺就会压到背部下的玻璃碎块,玻璃碎块沙沙作响。

或许骨折了。原本身上就有骨折,现在再雪上加霜,吉敷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藤仓兄弟真是走运!现在的自己,恐怕连动他们一根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要怎么逮捕他们呢?

从另一个方向想,就算现在他们站在面前,大概只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自己推倒。现在的自己如同毫无抵抗能力的婴儿,怎么能救通子呢?还不如赶快躲起来,不要被他们发现比较好,否则也会轻易地被他们杀害了。

痛!真的非常痛,连起来都没有办法。在疼痛的威摄下,吉敷只有力气皱眉头,连哭的力气也没有。

哼哼着的鼻子发出了意想不到的笑声。吉敷真的很想哈哈大笑,因为他觉得自己像个愚蠢可笑的小丑。拖着全身是伤的身体,终于就要抓到凶手了,却在这个时候遇到车祸!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对吉敷而言,这场车祸就是他现在的象征。

雪又开始在脸上堆积了。这几天里,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很多次。还有跌倒,不是在这里跌倒,就是在那里跌倒;还有忍受极大的痛苦,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他扶着椅背,好不容易才让背部离开坐垫三十厘米左右就得停下来喘气,然后再一次集中力气,让自己从半躺的姿势成为坐姿,好好地坐在驾驶座上。

因为没有办法系安全带,所以才会这么痛苦。如果能系好安全带,撞击的力道就不会那么重了。吉敷决定把车子停在原地,用手去摸索车门的把手,他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呀”的一声,车门开了,吉敷的身体随着开启的车门倾向风雪之中,风雪吹打着他的脸颊。

吉敷歪倒着向外爬,右臂先落在雪地上,然后才将身体从车子里移出来,只是做这个动作就让他气喘吁吁。接着,他以爬行的方式开始在雪地上前进。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知道先过了马路再说。如果过马路的时候正好有车子过来,撞到了他,那也是他命该如此,一切就都结束了,反正他早有一死的想法。他爬行的前方,有一辆白色车子。

还要继续下去吗?放弃吧!吉敷的内心呐喊着。身体已经这样了,还能做什么呢?终于爬到白色车子旁边。吉敷靠着车门的把手,慢慢站起来,然后不顾疼痛,用左手去擦拭车窗上的积雪。透过车窗看里面,车内没有人。太好了,他一直很担心会看到通子的尸体。

撑不住了,吉敷又倒在雪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但是没有休息多久,他就用右肩挣扎着翻身,以四肢着地的方式再度爬过马路。他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想着:爬也要爬到通子和藤仓兄弟的旁边,就算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去了只有被杀的份,他也一定要去。

终于又穿越国道了,这次也安然无恙。进入白山竹丛中后,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拨开竹丛,往湖的方向前进。

有时会有风吹来。从湖面吹来的风很强,白山竹连根部也跟着摇晃起来,枝叶上的雪纷纷掉落下来。此时吉敷缩得像一只乌龟,等待风过去,再继续爬行。他用四肢爬行,真的像只可怜的小动物。

他突然想起通子的话。那是结婚第四年的时候吧?吉敷很难得地得到假期,和通子一起去涩谷买东西。看完电影后,他们原本在天桥上走着,通子却突然停下脚步。吉敷疑惑地回头看,看到通子靠着栏杆,正俯视天桥下因为堵车而停滞不前的车龙。通子说:“这些车子像一条大蛇,弯弯曲曲的,只能慢慢向前行。我们的生活也是这样。”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吉敷直到现在还无法正确地解读。不过,自从说过那句话以后,通子便经常问吉敷:我和工作,哪一个比较重要?

通子受不了停滞不前的生活,才会偏离到旁边的岔路吗?通子的那个问题其实是十分平凡的,但吉敷不记得自己回答过。不过吉敷没有回答,并不是逃避问题,而是认为不必回答,因为他早就有答案了。他觉得不用回答那个问题,通子也应该了解的。

可是,通子真的了解了吗?如果她了解,就应该不会偏离到岔路上了。

“竹史是个大忙人。”通子常常说这句话。对于这句话,吉敷的反应是什么,通子一定不知道吧!即使分手以后,通子的这句话也从来没有从吉敷的心中消失过。

吉敷多么想反驳这句话,并且一直在等待反驳的机会,但是机会还没有到,通子就离开了。吉敷以为再也没有反驳的机会了。

但是,机会终于来了。过了五年之后,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心。因为不善言辞,所以始终无法让通子了解,现在就让自己的身体来说明自己的回答吧!对我而言,你有多重要,现在你应该可以了解了吧!吉敷的心里这样想着。

匍匐前进非常辛苦。吉敷觉得体内有液体滴下来,但是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总之,衣服内的皮肤表层已经湿透了。爬过小丘与小丘之间像山谷一样的地方,他停下来调整一下呼吸后,又立刻前进。他几近疯狂了。

风中,白山竹的叶子飘摇的声音里,混杂着轻微的谈话声音。天上没有月亮,这里也没有街灯,偶尔只有经过背后的车子所射出来的车灯。车灯投射在雪地上时,雪地反射出白光。

吉敷一边喘一边前进,终于看到三个人影了。

“掐脖子好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这是藤仓次郎的声音。

“用手吗?”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他们两个人好像在讨论如何杀死通子的方法。太好了,通子还没有死。吉敷呼吸困难地想着。可是,奇怪呀,通子为什么没有要逃的样子?因为再怎么逃,也逃不出两个男人的手掌心吗?先不管这些了,总之通子还没有被杀,真的是太好了。

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会这样死去。可是,这样趴着就死,未免太难看了;至少要站着出现在他们面前,才不会觉得自己死得太窝囊。吉敷爬行到树边。时间不多了,不快点的话,那两个人就要动手杀害通子了。

吉敷靠着树干,双手抱着树干时,两边的侧腹痛得好像身体上的肉被挖掉一样。他觉得站不住了。神呀!吉敷有生以来第一次向神祈求力量:请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就够了,反正我已活不了了,请让我有可以站立五分钟的力量,让我能够走路吧!

这时,吉敷的胃突然发出声音,胃液逆流。他的胃好像被穿着皮鞋的脚用力踩,胃液已经溢出嘴了。

被听到了吧?吉敷很担心,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但是,前面的三个人影姿势依旧,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是风的关系吧?风雪的声音太大了,所以他们都没有听到吉敷发出来的声音。

吉敷擦擦嘴巴,胃液的酸味已经强过血液的咸味。他强烈地感到绝望,全身陷入痉挛当中。痉挛之后,他的身体突然变得轻松起来。这或许只是一个错觉,但是,就算是错觉,他也要把握住。吉敷咬紧牙关,使出全身的力量站起来。他靠着树干,勉勉强强地站住了。

可是,他仍然感到强烈的晕眩,觉得覆盖着白雪的地面在摇动。他喘着气,闭起眼睛,等待晕眩过去。他的牙齿嘎嘎作响,再度感到寒意。踏出右脚,又是一阵剧痛。他强忍痛苦也只能保持住这个姿势。不行了,吉敷灰心地想。他本来就不敢想象与藤仓兄弟打斗的情景,可是没有想到连走到他们面前好像也办不到了。

就在这时,他在黑暗中看到男人的手要伸向通子的脖子了。

“住手!”吉敷反射性地叫出声,那三个人一齐回头看吉敷的方向。

没有后退之路了。吉敷在黑暗中咬牙咬得嘎嘎响,慢慢走出去。一步、一步地走,慢得令人几乎透不过气。在走近他们三个人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好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痛。这样的痛,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就算死到临头,他也不想放弃尊严。他要让通子看到自己是以男人之姿赴死的。

“是你!”藤仓次郎叫道。

“竹史!”通子也叫道。但是下一瞬间,她说出了吉敷意想不到的话。

“不要过来,竹史!不要管我!”

虽然每走一步,都痛到脑髓要麻痹的地步,但是吉敷并没有停止思考。他想:为什么?为什么那么说?吉敷仍旧咬着牙齿,忍受疼痛。

“竹史,不要过来!”

“通子,不要让我失望!你想一想,我是抱着什么心情来这里的!”吉敷疯狂地喊道。他又开始喘了。站立时所带来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倒。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就好了。他不断鼓舞着自己。但是,为什么要忍耐呢?为了要死得有自尊吗?

“你?你是东京来的那个刑警!你怎么知道这里?”藤仓一郎叫道。吉敷停下脚步,站着不动,此时他离藤仓兄弟的距离不到三米。他挣扎着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状况,虽然想答话,却觉得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通子的前夫吧?因为爱通子,所以追到这里的吗?”

吉敷无法回答。现在只要对手动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地把他推倒。

“真是辛苦了。可惜呀,通子不是你的,她爱上我了。”

“不是!”通子大叫,“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所以才离开你的!”

“通子!”吉敷咬着牙,使出最后的力气,说,“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吗?你在我面前出了车祸。记得为什么出车祸吗?因为你突然冲到马路上,是为了救一条狗。”

吉敷停下来喘气,肩膀上下起伏了几下后,又说:“你为了救一条狗,而被车子撞了。那是一条小小的狗。那个车祸让你的手、脚和肋骨都断了。那时我刚当上刑警,立刻跑过去了解车祸的状况。路旁有一个人说:‘怎么?只是为了一条狗吗?又不是救小孩。’当我把你从柏油路上扶起时,你这样叫着:‘因为是狗,更要救!’”

“你的那句话震撼了我。你是那么刚强,那么有自己的信念!那时的你到哪里去了?你的正义感、刚强呢?到哪里去了?”

吉敷再度咬紧牙关。如果没有树木做依靠的话,他一定会倒下去的。他嘴唇发抖,说:“看看现在的你!竟然和这样的废物在一起。这会使你堕落的!你听他们的话,等于连废物都不如!”

“我——我是——”通子想说什么,但是吉敷打断她的话,说:“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没用的话。”

一阵风从耳边扫过,吉敷硬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看着我!不要说话,看着我!让我想起从前的你!”

吉敷回头瞪着藤仓兄弟,心想:来吧,快点来杀死我吧!

“或许已经迟了,或许真的迟了。但是,你看着我,好好想想吧!”他再度对通子喊话。他喘着气,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奇怪的是,他竟然还能站着。

“想想从前的自己吧,通子。”牙齿再度咬得嘎嘎响。一阵风又来了,像是在挑战风声一样,吉敷又叫道:“你不是问我,你和工作哪一个比较重要吗?你问过很多次,我都没有回答你。但是你现在看看,看看我现在做的事。我为的是什么?你好好想想吧!”

吉敷全身抽搐,脚已经支撑到极限了。可是,在让通子看到自己的意志力和男人的斗志之前,他不能倒下去。

“快呀!”他对着藤仓兄弟叫,“快动手看看呀!怎么不动手呢?”

他的脚在抖,恐怕撑不到三十秒了。

“次郎!这是怎么回事?”一郎对次郎说,“你不是说已经把他处理了吗?”

“是呀。”次郎回答。

“但是他还能在这里大吼大叫!”一郎的目光不断在次郎与吉敷身上来回移动。

“我确实用木棍打断他的小腿了。当时我还听到骨头断掉的声音,他也完全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他现在不是站着吗?浑蛋!”

“那个时候他跌倒了,我还踢了他好几下。他像死了一样,动也不动了。真的!”

吉敷渐渐迷糊的意识里仍有一部分忙碌地思考着。目前的情况出乎吉敷原本的想象,他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于是,他咬牙使出最后的力气,抛出最后的赌注。抽搐已经遍及全身,吉敷觉得整个身体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藤仓兄弟面面相觑。吉敷心想:真要感谢此刻的黑暗呀!然后就听到一郎喊道:“糟了,快走吧!”

他们两个像赛跑一样地跑走,踢起来的雪花被强风卷到半空中。吉敷一直站着,眼角余光看到通子也惊讶地跑过来。

意识渐渐不清晰了,可是他的嘴唇微微颤动,说:“神呀!谢谢您。”有生以来,吉敷第一次相信神的存在。

6

吉敷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心里想着:这是哪里?身体的疼痛也在他醒来的时候同时苏醒。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拉他。这是雪地上,他的双手被高举到头的位置,有人正在拖动他。

“等一下……等一下……”他说了好几次,但是声音嘶哑,根本不成话。

“等一下,好痛!”终于说清楚了这一句,被拖拉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他的双手被轻轻地放在雪地上,有人走到他的身边。

“竹史。”随着这个声音,他的头被抬起来,身体被轻轻抱住——是通子。

“对不起。”通子说,“真的很想见你。可是又不能见你,所以想能够听到你的声音也好……这样连累到你,真的很对不起。”

“不要说这些。”吉敷一边喘,一边说,“这是哪里?过多久了?”

忍耐着骨头嘎吱响的声音,吉敷坐起来,看了一下周围。这里好像是白山竹丛附近。

“这里吗?离刚才那个地方不远。你问过了多久?”通子说,“没有多久,才五分钟左右吧。”风声中的通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哀鸣。

“那就糟了。藤仓兄弟如果发现刚才是被我唬住了,或许会再回来。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你受伤了?”

“嗯。伤得不能再伤了。扶我一下,我要站起来。”

靠着通子的肩膀,吉敷终于又站了起来。疼痛也回来了,但是麻痹的感觉没变,也没有想吐的感觉了。他们踩着白山竹的落叶,朝国道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要怎么办?”通子问。

吉敷因为疼痛一直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通子,你会开车吗?”

“如果是自动挡的车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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