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东京 (第5/5页)
“ま”这个音的点若上下对调,会变成“つ”(tsu),若左右对调,会变成“ほ”(ho)。但若将“お”的点上下对调,会变成单纯的符号;此外,“ん”会变成“る”(ru),“さ”会变成“よ”(yo),“も”会变成“せ”(se)。“つおるよせ——”实在是毫无文意。接着我尝试左右对调,“ほら(ra)んの(no)み(mi)——”同样不成文章。
我稍事休憩,走到了厨房,打开冰箱,轻抚冰箱门的内面,取出放在最右边的纸盒装牛奶。尖顶盒顶上的半圆形缺口,代表着百分之百的纯鲜乳。
我拿着牛奶盒回到客厅,取出“液体探针”,在杯里倒了八分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蓦然间,我感觉残留在舌头上的牛奶带着若有似无的苦味,难道这牛奶已经过期很多天了?由于看不到保存期限,购买时除了相信便利商店之外别无他法。倘若买到了过期的东西,其往往会提早腐败,我却不自知。
我搁下杯子,强忍着舌头上的怪味,重新埋首于暗号的解读。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将文字记在脑中的做法已令我感到疲惫,于是我取来点字器,一边做笔记一边思考。我没有点字专用的打字机或计算机,只能使用这种旧式的道具。这是一只塑料袖珍点字器,形状看起来像一把大尺,上头有六行共三十个方孔,只要将点字专用纸夹在里头,就能够用前端尖锐的点字笔将点字一一打在方孔中。
但是打点字比读点字要麻烦得多。由于点字使用的是凸点,因此使用点字笔时,必须从背面下笔,不仅方向必须由右至左,而且每一个点字的六点位置也必须左右相反。
相反——这个字眼突然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我轻轻抚摸着刚刚打了俳句“开头第一个字”的点字专用纸背面,上头摸到的不再是凸点,而是凹点。我心中灵光一闪,另外拿了一张点字专用纸,夹进袖珍点字器内。所谓的“翻转”,指的或许是阅读凹点,而不是凸点。
我试着用点字笔打出每个字的凹点。
将“ま”的凹点转为凸点,就成了“お”。同样的道理,“お”会变成“ま”,“ん”会变成“え”,“さ”会变成“の”,“も”会变成“あ”(a)。
不过左侧三点都是凸点的“に”,若是改成右侧三点为凸点,则会出现没有这个点字的状况,因此“に”还是“に”;“ろ”会变成“は”;“ひ”也跟“に”一样,没有相对应的点字,因此保持原状;“か”会变成“と”(to),“け”会变成“を”(wo)。
随着点字逐渐排列出意义,我感到一股凉意自背脊往上蹿,握着点字笔的手心早已汗水涔涔。
“た”变成了“こ”,“は”变成了“ろ”。
不会吧——
心脏剧烈弹跳,仿佛随时会撞出胸口。
“や”变成了“し”(shi),最后“こ”变成了“た”。
原来暗号的内容与偷渡毫无关联,而是在告诉我一个秘密。寄出这些俳句的马孝忠,想要向我揭发那个假扮哥哥的男人所犯下的一项罪行。
霎时间,我感到全身寒毛直竖,后颈一阵冰凉。
是谁?被假扮哥哥的男人所杀的人是谁?在哪里杀的?入管局的人曾说过,马孝忠在被遣返之前,曾在日本住了长达十年的时间。他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得知了假哥哥的杀人罪行吗?抑或是在中国,在假哥哥参加访日调查团并取得永久居留权之前?
被杀的人,会不会就是真正的哥哥?母亲全部知情吗?明明知道这一切,却把杀人凶手当成儿子?为什么妈妈要这么做?
这一切的谜,只有询问母亲才能解开。
我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绞痛,宛如有一只沾满污泥的手,正在抓扯着胃壁。曾经杀过一个人的凶手,在杀第二人时恐怕不会有半点迟疑。那瓶消失的砒霜,到底使用在谁身上了?是母亲,还是——?
胃部的不适感,多半是来自心理因素吧。
我在心里如此告诉自己,抓起杯子走向厨房,将快要酸臭掉的牛奶倒进了水池。
<a id="zhu1" href="#zw1">[1]</a>原句为“はがれづめかきむしるかべちがはねる”(剥がれ爪掻きむしる壁血が跳ねる)。
<a id="zhu2" href="#zw2">[2]</a>原句为“やえざくらつみかさなりてあらしのよ”(八重桜積み重なりて嵐の夜)。
<a id="zhu3" href="#zw3">[3]</a>原句为“このあたまさかさまにしてこえをきく”(この頭逆さまにして声を聞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