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照片 (第5/5页)
正是前天夜里,洪原在梦中出现在了他的门外……
“他,他怎么死的?”“车在盘山公路上翻了,掉进了深沟,他的脑袋都摔裂了……遗体昨天刚刚火化,我到火葬场看了一眼,那样子……惨不忍睹。”说到这里,文馨的声音哆嗦起来。很显然,回忆那一幕对她是一个剧烈的刺激。
“车上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个女的,她开的车。”“是他老婆?”“不是。”“那是他女朋友吗?”“也不是,他一直没有女朋友。”“那她是谁?”“她的脸摔得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辨认。而且,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证件。现在,她还躺在火葬厂里,等着有人来认尸。这两年,洪原一直独来独往,没有一个女人跟他关系密切。警察询问了所有认识洪原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出事那天晚上洪原跟什么人走了。”停了停,文馨又说:“洪原在火葬场美了容,整个脑袋几乎都是石膏塑成的,木木呆呆。虽然我只看了一眼,但是我想那样子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看来,我永远没有机会了……”“你说什么?”“唉,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当时,我只是想借用一下他的资金。我有个朋友做服装生意——你见过的,就是那个大头——他往俄罗斯发一批货,急需一笔资金,据他说,这批货的利润可以翻十倍,最后和我五五平分。我一咬牙,就把洪原的钱提出来,来到哈市全部交给了他……没想到全赔了,只收回不到二十万。这两年我一直在做生意,盼望着发大财,把这笔钱还给洪原,再当面向他谢罪……”“你在哈市?”文馨警觉地问。
“不,我在大理,去年来的。”言多必失,蒋中天的谎言露了一个洞。
文馨说:“……还回来吗?”蒋中天愣了愣,说:“过一些日子吧。”停了停,他问:“当年,洪原……没报案?”“没有。”“他为什么不报案?”“我怎么知道!”蒋中天想了想,说:“那好吧,我们以后再联系。你多保重。”“你也保重。”放下电话,蒋中天已经有了一种直觉:文馨有主了。
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双方都在回避它。
蒋中天现在顾不上考虑这件事,他的大脑被洪原的死塞满了。
他轻轻打开抽屉,又拿出了那张照片。
洪原木木呆呆地注视着他,他也木木呆呆地注视着洪原。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最后变得像纸人一样轻飘飘,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支撑自己,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走。
洪原来过。
他坚信,洪原来过。
洪原活着时,踏破铁鞋找不到他。可是,当他一转眼车毁人亡,变成了一缕冤魂,就离地三尺了。
老辈人讲,死人的亡魂喜欢寻找自己生前的躯壳,形象,只要有他的照片,就会招来它……
蒋中天拿着这张照片,走过卫生间,用火柴把它点着了。
火舌好像生死的分界线,慢慢推移,洪原在火中扭曲着,剩下了一条腿,一只胳膊,半张脸,半个嘴,一只眼珠——这只眼珠仍然木木呆呆地看着蒋中天……
火舌蔓延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她在火中笑笑地看着蒋中天,那眼神里含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在她即将变成灰烬的时候,她的面目越来越狰狞,越来越不像人。
她消失在火中的一刹那,蒋中天的头发“刷”一下就竖了起来——就是她!这个不祥的女人,她索走了洪原的命!
她是一个勾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