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2/5页)

“我叫埃拉。埃拉·海德·朗西特。你老板的妻子。”

“你是乔里。”乔说。我看得出来，他心想。现在只要一照面，我就能认出他来。“你造出了这家药店。”他说，“除了尤比克喷雾罐，店内的一切都是你一手制造的。但你拿尤比克没招，那是埃拉带来的。”他奋力挪步，一步步地靠近柜台后面的药品架。他在昏暗中往各层药架上探视，希望找到尤比克。店内的照明已经黯淡，老旧的壁灯光线微弱。

“你是谁？”乔问她。

“我已经退转了店里的尤比克，”药剂师用年轻乔里的尖嗓子说道，“变回到尤比克肝肾膏。服了也没用。”

“我们来得及。”姑娘安慰地拍拍乔的胳膊。

“我会去另一家店。”乔说道。他斜靠着柜台，缓慢而痛苦地直喘大气。

乔靠在椅背上，上气不接下气。

“快打烊了。”光头药剂师身体里的乔里说道。

信封里有一份带花边的证书。印刷图案在乔的眼前直晃，他累得看不清字。“上面写着什么？”乔把证书放在膝盖上。“尤比克生产公司颁发的。”姑娘说，“奇普先生，证书承诺终生免费供应尤比克。免费是因为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或者说，你特立独行。背面印有所有经销药店。关门的不算，得梅因有两家在售。我建议吃晚饭前，我们先去其中一家。给，司机。”她身体前倾，将一张纸条递给司机。“带我们过去。快点，他们就快打烊了。”

“明天吧。”乔说，“我能撑到明早。”

乔手指发麻，将信封撕开。

“你不能，”乔里说，“那里的尤比克也会退转。”

“要紧的。”姑娘打开钱包，飞快地翻找起来。“我不是乔里创造的变形人，我跟他不一样。”她指了指司机，“也不像这些面积不大的老店铺和旧房子，或者这条脏街道，还有这些人和他们开的古董车。给，奇普先生。”姑娘从钱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个给你。直接打开吧，咱们没时间再等了。”

“那就去附近镇上。”乔说。

“哦，见鬼。”他摆摆手，“不打紧。”

“不论你去哪儿，都会发生退转。退回到以前的药膏、药粉、万灵药和肝肾膏。你休想找到任何一罐尤比克喷雾，乔·奇普。”乔里的光头药剂师外壳笑了笑，露出赛璐珞假牙。

“奇普先生，我觉得你很累。”姑娘说。

“我能——”他中断话语，努力聚拢体内残存的力气，努力温暖冻僵了的躯体。“重返当下，”他说，“一九九二年。”

“是的。”乔刺耳地说道。他闭上眼睛，一时说不出话。“你喜欢得梅因吗？”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他把伤手隐在她的视线之外。“你在这儿住了很久了吗？”

“你行吗，奇普先生？”药剂师递过来一个方形纸盒，“给你。打开盒子，你能看到——”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我知道会看见什么。”乔说道。他将心神聚到装有尤比克肝肾膏的蓝罐上。他充满渴望地对罐子说：让时光前进，然后将内力一股脑倾注其上。变化没有发生。现在是当世，他对罐子说。“喷雾罐。”他大声喊，然后闭上眼休息。

“我叫乔·奇普。”

“这不是喷雾罐，奇普先生。”药剂师说。他四处走动，关掉所有灯。他走到收银台前转动钥匙，抽屉咔嚓打开。他熟练地取出钞票零钱，放入带锁的金属盒中。

“要抽好彩牌香烟吗？”姑娘说着递过烟盒，“‘经过烘烤’，如同广告所说。‘好彩就是好烟’的广告语要等到……”

“你是一个喷雾罐，”乔对手中的纸板罐说，“现在是一九九二年。”他使出浑身解数，使出吃奶的劲。

“好的，女士。”司机回答。出租车重新发动，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掉头。我们在去饭店的路上了，乔发觉。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下车。又累又冷，他感到身体器官在相继衰竭。各大器官丧失功能：肝脏不制造红细胞，肾脏不排泄代谢废物，肠子不再起任何作用。只有心脏还在搏动不息，但呼吸变得愈发困难。他每吸一口气，都感到胸口堵得严实。快入土了，他料想。他看到手上又开始流血，伤口渗出滴滴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