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大河之畔遇陆地蛟龙 (第5/5页)
齐景龙想了想,无奈摇头道:“我从不喝酒。”
陈平安有些尴尬。
隋景澄觉得这一幕,比起两人聊那些高入云海又低在泥泞的言语,更加有趣。
陈平安一把扯住那人手臂,“没事,喝酒只要有了一次,以后就天地无拘束了嘛。”
齐景龙为难道:“算了算了,实在不行,陈先生饮酒,我喝茶便可。”
三人到了那座驳岸突出、架于大河之上的水榭。
双方对坐在长椅上,江风阵阵,隋景澄手持行山杖,站在水榭外,没有入内。
齐景龙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叫陆拙,是洒扫山庄王钝老前辈的弟子,寄了一封信给我,说我可能与你会聊得来,我便赶来碰碰运气。”
陈平安摘了斗笠放在一旁,点点头,“你与那位女冠在砥砺山一场架,是怎么打起来的?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投缘,哪怕没有成为朋友,可怎么都不应该有一场生死之战。”
齐景龙笑道:“误会罢了。她遇到了一拨山下为恶的修道之人,想要杀个干净,我觉得有人罪不至死,就拦阻了一下,然后就有了这么一场砥砺山约战,其实是小事,只不过小事再小,在我跟她之间,都不愿意后退半步,就莫名其妙有了大道之争的雏形,无可奈何。”
齐景龙问道:“怎么,先生与她是朋友?”
陈平安点点头,“曾经在在一座福地历练。”
齐景龙玩笑道:“先生不会为朋友强出头,打我一顿吧?”
陈平安笑了笑,摇摇头道:“谁说朋友就一定一辈子都在做对事。”
哪怕是极为敬重的宋雨烧前辈,当年在破败寺庙,不一样也会以“杀了一百山精鬼魅,最多冤枉一位,这都不出剑难道留着祸害”为理由,想要一剑斩杀那头狐魅?
陈平安当时就出手阻拦了,还挡了宋老前辈一剑。
至于书简湖的顾璨,就更不用去说了。
很多的道理,会让人内心安定,但是也会有很多的道理,会让人负重蹒跚。
所幸文圣老先生不在,但是老先生的顺序学说一直在,事事纷纷乱乱,但是先后、大小和善恶,陈平安心中有尺子可以衡量,可怕如此,依然是跌跌撞撞,踉跄前行罢了。
水榭之外,又有了下雨的迹象,江面之上雾蒙蒙一片。
齐景龙说是不喝酒只喝茶,不过是个借口,因为他从无方寸物和咫尺物,故而每次下山,唯有一口本命飞剑相伴而已。
陈平安见他不愿喝酒,也就觉得是自己的劝酒功夫,火候不够,没有强求人家破例。
齐景龙望向河面,微笑道:“冥冥细雨来,云雾密难开。”
陈平安喝着酒,转头望去,“总会雨后天晴的。”
齐景龙点了点头,只是抬起头,“可是就怕变天啊。”
陈平安微笑道:“小小水榭,就有两个,说不定加上水榭之外,便是三人,更何况天大地大,怕什么。”
齐景龙正襟危坐,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这会儿眼睛一亮,伸出手来,“拿酒来!”
陈平安丢过去一壶酒,盘腿而坐,笑容灿烂道:“这一壶酒,就当预祝刘先生破境跻身上五境了。”
“与她在砥砺山一战,收获极大,确实有些希望。”
齐景龙也学那人盘腿而坐,抿了一口酒,皱眉不已,“果然不喝酒是对的。”
陈平安笑道:“等你再喝过了几壶酒,还不爱喝,就算我输。”
齐景龙摇头不已,倒是又喝了两小口。
陈平安突然问道:“刘先生今年多大?”
不知为何,见到眼前这位不是儒家子弟的北俱芦洲剑修,就会想起当年藕花福地的南苑国国师种秋,当然那个小巷孩子,曹晴朗。
曹晴朗毕竟才是当年他最想要带出藕花福地的人。
齐景龙笑道:“搁在人间市井,就是耄耋之年了。”
水榭外边的隋景澄咋舌,前辈是与她说过山上神仙大致境界的,这么年轻的半个玉璞境?!
奇怪也不奇怪。
因为水榭中的“读书人”,是北俱芦洲的陆地蛟龙,剑修刘景龙。
一个曾经让天下最强六境武夫杨凝真都近乎绝望的存在。
陈平安想了想,点头称赞道:“厉害的厉害的。”
齐景龙脸色古怪,竟是狠狠灌了一口酒,抹嘴笑道:“你一个还不到三十岁家伙,骂人呢?”
隋景澄好似沦为那头偶然相遇的狐魅妇人,被雷劈了一般,转头望向水榭,呆呆问道:“前辈不是说自己三百岁了吗?”
陈平安眨了眨眼睛,“我有说过吗?”
隋景澄绷着脸色,沉声道:“最少两次!”
陈平安喝了口酒,“这就不太善喽。”
齐景龙也跟着喝了口酒,看了眼对面的青衫剑客,瞥了眼外边的幂篱女子,他笑呵呵道:“是不太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