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五章 关门弟子 (第3/5页)
大概在绣虎看来,如果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就不用去青冥天下自取其辱了。
吕喦也不细问心魔为何,只是提醒陈平安再慎重些,不要急于恢复玉璞境,然后很快就岔开话题,“毕竟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崔先生的做法,无可厚非,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是不是玉璞境剑修,是一道分水岭,是,提到陈平安,便多是溢美之词,最坏至多调侃几句,捏着鼻子说你是年轻有为,老大剑仙敢于用人,可若只是元婴,浩然天下对你个人,甚至对整个剑气长城的观感,就要变了。”
世事繁多,生活不易,多是看过一个热闹再等下个热闹而已,哪有那闲工夫去求个究竟,人心不古,古人之心,就在于求学不易,得了一两个道理,就愿意开掘极深,当然今人也有今人的优势和长处,这就是两条道路了,古人从一到万,反证其一,就像道门所谓的人法地地法天道法自然,今人从万到一,就像佛家所说的法门无量誓愿学,最终得见不二法门。比如先生在京城人云亦云楼那边,就曾不由得感慨,要说书上的道理和学识,只谈广度不提深度的话,岂是前贤们能比的?那么是不是现在随便从书院拎出个读书人,再丢到万年之前,估计都能让当初那拨“书生”一个个跑来虚心求教?
陈平安点点头,当然能够理解这种差别,只是这里边的艰辛,可谓有苦自知。
以至于陈平安甚至猜测,当下试图打破元婴境瓶颈遇到的那个“心魔”,极有可能,本该是自己在飞升境后,再试图跻身十四境,才会遇到的某种心关。
吕喦笑道:“陈山主有个好师兄啊。”
陈平安无言以对。
吕喦重新别好葫芦瓢,转头瞥了眼北方,略带几分讥讽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白裳与那田婉暗中勾结,试图操控一洲剑道气运流转,也就是双方最终未能得逞,不然贫道如今重返宝瓶洲,可不介意什么飞升境的剑修,什么邹子师妹的身份。”
贫道又不是吃素的。
连同谢狗在内,先前与纯阳真人同桌喝茶的这拨人,其实在陈平安他们率先登山后,觉得喝茶也喝饱了,就开始登山赏景,其中只有岑鸳机是继续练拳走桩,反而要比仙尉、周米粒他们速度更快。
这么多年过去了,千篇一律的走桩,她也不觉枯燥乏味。今日被那位纯阳真人道破天机,岑鸳机就更有斗志了。
朱衣童子骑乘在白花蛇之上,头一遭翻山越岭不累人,不算违禁之举喽,因为陈山主与那外乡道士登山之前,约莫是怜惜自己的劳苦功高,闲聊许久,还专门降下一道山主法旨,允许这个自号“赤诚”的香火小人儿,与那条被小家伙取名为“白虹”的白花蛇一同登山游玩,以后再来落魄山点卯,仙尉道长都不会拦阻他们上山。
朱衣童子到底是讲江湖义气的,硬着头皮,帮忙将那条棋墩山白花蛇引荐给山主大人,上次与陈山主一起赶路返回落魄山,都没来得及正儿八经介绍“白虹”,结果今天得知白花蛇暂名“白虹”之后,陈山主还很是表扬了香火小人一通,说取名本事不小,因为依循儒家《礼记》的月令篇记载,季春之月,也就是暮春时分,一年春天的尾巴上,自古有那“虹始见,萍始生”的说法,虹为天地二气交汇、阴阳激燿生成,凡日旁气色白而纯者,即为虹。如果不是已经被自己这些外人知道了白虹这个名字,不然将来炼形成功,把“白虹”拿来当做真名都是很好的。
白花蛇早已开窍通灵,闻言大喜,只是暂时还无法出声言语,连忙晃了晃头颅,朱衣童子心领神会,就问山主大人,白虹想要用这个真名,她特别喜欢,只是如今被外人点破了,又非她自己亲自取名,若是拿来作为真名,有无山上忌讳,会不会无法获得天地封正认可,反而经常遭天谴挨雷劈啊……
陈平安当时笑望向身边的纯阳真人,吕喦抚须点头,笑言一句,山中精怪取名不易,既不可真名过大,承载不住反受其咎,道路过宽,反而自迷心性,不知何去何从,也不可过小,最好还要与一地山水相契合,若是你不担心落魄山这边有人泄露天机,最后闹得路人皆知你的真名,那么叫白虹,倒也无妨。
陈平安便拱手笑道:“落魄山陈平安,在此预祝白虹道友炼形成功。”
吕喦单手掐剑诀,微笑道:“虹洞青天,阴阳燿日,壮士挺剑,气激白虹。纯阳吕喦,预祝白虹道友成功炼形,修行顺遂。”
一直冷眼旁观的谢狗啧啧称奇,一条比蝼蚁都不如的白花蛇,三言两语,就赚取了一份好大造化。
“白虹”这个名字,是朱衣童子随口胡诌而来,再到陈平安牵线搭桥,有意让纯阳道人来顺水推舟给出答案,最终由吕喦亲口认可“白虹”堪任真名。
这就像青冥天下那边道门法统的符箓与符印之别,一张符箓之上,加盖一方真人法印,便可威力暴增。
符箓执掌于法官之手,如一座衙署内的胥吏,真人仙君如统领众人的一衙主官,加盖官印的法令才可颁布,名正言顺。
冥冥之中,这条棋墩山白花蛇的真名一事,就像纯阳真人来做主“钤印”,落魄山陈平安担任见证人,陪同签名花押,为次。
在这里边,藏着弯来绕去的好些学问呢,就这么件小事,谢狗就可以看出陈平安这家伙心思有多重,城府有多深,呵,
也难怪如今蛮荒天下,那几个补缺王座的飞升境,都对年轻隐官念念不忘,总想着文庙亚圣都能够从青冥天下拐来个元雱,白泽怎么不干脆从浩然天下直接将那陈平安套了麻袋,再将其丢到脂粉窟里,英雄难过美人关,生米煮成熟饭,可不就是自家人了。
在谢狗悄然收拢那缕剑气之时,这会儿道号“赤诚”的小家伙,盘腿而坐在白花蛇背脊上边,“骑高头大马”,很有睥睨天下的气势,不由得感慨道:“仙尉道长,你官儿不大,偏偏规矩最多,你再看看我们陈山主,多和蔼多亲切,万事好商量,你这个当看门人的,就不惭愧吗?”
落魄山,最大的官,就是陈山主了。
那么最小的官帽子,估计就是仙尉道长的这个看门人了吧。
仙尉没好气道:“我惭愧什么,宰相门房三品官,职责所在,平时不难缠点,难道就任由阿猫阿狗随便登山吗?”
仙尉低头看着朱衣童子,笑眯眯道:“当大官的,确实表面上都平易近人,和蔼可亲,那只是因为跟你根本犯不着如何疾言厉色,等你再升官几级,有机会跟陈山主多接触,就会明白一个道理。”
朱衣童子焉儿坏,已经准备好小账簿了,却故意满脸讶异,催促道:“哦?啥个道理,怎么讲,等我官当得大了,就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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