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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现场血肉模糊 (第2/5页)

老处女和凶杀案

[美国]罗伯特·阿瑟

晚上九点,火车终于开进了米尔沃基火车站,比预定时间晚了整整四个小时,克拉丝·尤什合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侦探书,准备下车。

“宾哈姆先生肯定已经开始着急了,迟到了这么长时间。”妹妹弗伦丝·尤什说,她已经七十岁了,比克拉丝小两岁。

“火车晚点,反而让我有时间看完了这本探案集,这些推理故事真是让人废寝忘食。”克拉丝乐观地说。

弗伦丝想找辆车或雇个人为自己提包,但克拉丝却执意步行去拜访宾哈姆先生,而且她相信从侦探小说中学到的东西能够帮助她们应对一切情况。

在一间写有“伊·宾哈姆律师”的破旧办公室里,尤什姐妹俩找到了焦急的宾哈姆。

“亲爱的女士,真是让我担心!”宾哈姆边说边给她们倒上茶水。

“多谢,”克拉丝抿了一口茶说,“现在没有什么比一杯浓茶更让人惬意的了。”

“我还以为你们要放弃继承这份遗产呢。”宾哈姆开始进入正题。

“不,恰恰相反,”弗伦丝答道,“得到侄子瓦尔特要将他的房产留给我们的消息后,我们就把从学校退休后经营的租书店卖掉了,并打算在这里长住下去。还准备将瓦尔特留给我们的房子改为尤什公寓,专门用来接待那些作家和艺术家。”

弗伦丝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宾哈姆的预料,他又劝道:“这栋税负很重的房子太破旧了,而且周围的环境也不好,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将它处理掉……”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克拉丝听后直摇头,“请告诉我们关于瓦尔特的一些情况吧,一转眼二十五年过去了。”

“他死于一种心脏病。”宾哈姆有些不自然地说。

“心脏病?准确地讲,是被子弹击中了心脏。”弗伦丝不无讽刺地说,“来之前我们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有关这起凶杀案的报道,只是并不知道遇害者是瓦尔特,但对他的死,我并不感到意外。”

“他从小就不讨人喜欢,曾被三个学校开除过。”克拉丝补充说。

“正是,他是一个神秘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弄到的钱来买这栋大房子,直到看到他的遗嘱,我才知道他还有亲人,并且把房子留给你们。他是在上个月的一个深夜被人杀死在家里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其作案动机也不得而知。”

“这并不意外,”克拉丝愤愤地说,“他年轻的时候,我都想亲手杀掉他。”

看来两个老妇人比想象中要难缠得多,但宾哈姆还是没有放弃劝说,“你们最好还是把房子卖了吧,这里的治安很糟糕,而且现在还有人愿意出钱将它买下来。”

“不,我们已经决定在此开一家公寓了。”克拉丝依然不听劝,“请告诉我们房子的确切地址,宾哈姆先生,对了,还有钥匙。”

无奈,宾哈姆只得满足她们的要求。老妇人离开后,宾哈姆穿过大厅,走进了一个标有“加顿公司”的房间,一个穿着考究的大佬正悠闲地抽着雪茄,他就是哈利·加顿。

“那房子需要我付出多少钱?”

“一分也不用,因为她们不卖。说还要把房子改成尤什公寓,并长住下去,这两个老处女根本不听劝。”

“她们知道瓦尔特的死因吗?”

“告诉她们了,她们执意要在此住下,尽管我说这一带治安不好。”

“她们不知道瓦尔特这个敲诈犯曾为我工作吧?”

“没有,我没告诉她们这些。”

“可瓦尔特究竟将偷走的东西藏哪儿了呢?千万不能让它们落入检方手中。”

宾哈姆擦了擦脸,说:“我们寻找了好几次都没有结果,你能指望那两个愚蠢的老女人找到吗?”

“我真想干掉她们!至少也得吓吓她们。”加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阴险地说,“我已经派面貌丑陋的梯尼再次前往那栋房子,真想不出那两个老女人看到他会有什么反应,哈哈!”

克拉丝和弗伦丝终于找到了瓦尔特的房子,它远离街道,坐落在树林中,窗户还不时发出奇怪的声响,看上去还真有些阴森。

弗伦丝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锁,“这房子真不小,就是太黑了。”

“当然,任何房子在不开灯的情况下都是黑洞洞的。”克拉丝有些不满地说道,并大胆地推门而入。

“别动,有声音!”弗伦丝的声音有些颤抖,“上面可能有人。”

“可能是个小偷,想来这座空房子寻觅些东西。”克拉丝也压低了声音。

弗伦丝一度有想跑的冲动,但当她看到克拉丝小心地脱下了高跟鞋,便也跟着她悄无声息地走上楼。

通过锁孔,克拉丝看到一个满脸伤疤的丑陋男人,他正在寻找着什么。

“应该想办法将他引出来,”克拉丝沉着地说,“很多探案书都认为又硬又重的高跟鞋是一种最好的武器,咱们就站在门的两边,等他一出来,就用鞋跟攻击他。”

姐妹俩先后将自己的一只鞋从楼上扔了下去,果然,梯尼听到响声后,就想出来看个究竟,他打开门,刚探出脑袋,就遭到了两个鞋跟的突然袭击,顿时失去了知觉。

她们找来了几条领带,将他捆绑起来。

“不如把警察叫来吧。”弗伦丝还是有些害怕,想让警察来壮胆。

“先别急,看他的穿着,他可不是普通的小偷。”

克拉丝还真猜对了,梯尼确实不是普通的小偷,他是加顿的心腹兼保镖。

正当她们考虑怎么处置小偷的时候,宾哈姆打来了电话,显然,他是想打探一下这边的情况,看梯尼是否已经完成了任务。但老妇人的镇定和平静,让他和加顿先生感到一丝不安。挂掉电话后,他们决定亲自前往那栋房子看个究竟。

克拉丝没有告诉宾哈姆抓到了一个贼,这让弗伦丝有些不解。

“不能交给警察,他可能知道瓦尔特遇害事件的真相,看起来他是在找什么东西,说不定就是瓦尔特藏起来的。你不想尝试一下亲自破案吗?”克拉丝有些兴奋地说,“我们得仔细搜查一下房子。”

房子里的摆设都很高级,瓦尔特卧室桌子上摆有很多文件,还有两个镜框,其中一个装的是一个身穿浴衣的胖女人的照片。另外一张装的则是瓦尔特和两个姑姑的合影。

看到照片,姐妹俩陷入回忆中,好一会儿,克拉丝才回过神来,说:“咱们那时候看上去真漂亮,比那个胖女人好多了。”

“克拉丝,注意还有陌生人呢。”弗伦丝提醒说,“或许咱们应该多去想想瓦尔特的优点,这么多年了,他还珍藏着咱们的照片,还将房子留给了我们。”

“或许是吧,”克拉丝说,“不过现在应该去审问一下那个丑陋的家伙了,看他到底在找什么。假设他就是杀人犯,现在回到了凶杀现场,那么根据常规的推理方法,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听说丑陋的家伙可能是凶手,弗伦丝紧张得浑身颤抖,并再次提出叫警察来。

“你太天真了,你见过哪个警察能够侦破谋杀案?咱们应该亲自审问他,大量的侦探小说已经告诉了我们,应该怎样去审问一名杀人犯。”克拉丝说。

“你们就是尤什姐妹?”恰在这时,梯尼醒了过来,问道。

“居然能认出我们,看来你脱不了干系。”弗伦丝看着被捆住的梯尼似乎也并不可怕,便大胆了不少。

“你们最好马上将我放开,否则,等加顿来了……”梯尼威胁说。

“弗伦丝,记下来,他是受加顿指使的。”

“别,我什么也没说。”梯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是你谋杀了我们的侄儿?”克拉丝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你们听谁说的?不,不,那不是我。”

“哈哈,记下来,他承认杀害了瓦尔特。”

“不是我杀的,快点放开我,你们对付不了他们。”

“好啊,快记下来,他居然属于某个犯罪团伙。”

梯尼挣扎着,还想否认。但克拉丝依然没有理会他,继续进行连珠炮般的提问,“说吧,年轻人,谁是你们的头目?”

“哈利·加顿先生是我的老板,哦,等等……”

“犯人承认,犯罪团伙的头目是哈利·加顿。”

梯尼几乎要疯掉了。

“你中学是在哪儿读的?”弗伦丝也开始发问。

“这和事件有什么关系吗?”面对尤什姐妹离奇的审问方式,梯尼彻底摸不着东西南北了。

“你都已经说出来了,是你杀了瓦尔特,你是加顿的人。”克拉丝说,“继续说下去,你来这里要找什么东西?”

梯尼受不了两双直勾勾的眼睛和这样的审问方式,于是开始交代,当然他的真正目的是拖延时间,等待加顿的到来。

根据梯尼的交代,克拉丝得出了结论:瓦尔特曾为哈利·加顿管账,并从他那里偷走了一些犯罪记录,当作敲诈的资本。于是,加顿就让梯尼去瓦尔特的住所找回文件,未料到却遭遇了瓦尔特,情急之下开枪将他打死。

“我总算明白宾哈姆一直阻止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了,”弗伦丝说,“看来他也是犯罪组织的成员。”

“推理完全正确。”克拉丝称赞道,“现在我们要顺着瓦尔特的思路去将那些材料找出来,如果我是瓦尔特的话……”

克拉丝话还没说完,随着“砰”的一声门响,哈利·加顿和宾哈姆突然闯了进来。

“现在她们什么都知道了,”加顿恶狠狠地说,“到了该除掉她们的时候了。”

“千万别!”宾哈姆先生竭力阻止道,“这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千万不要去碰这两个老太婆!可以设法让她们离开此地,永远也不回来。”

“别想吓住我们,我们是不会离开的。”克拉丝毫无所惧地说。

“不过,我倒想和她们做笔交易。”妹妹弗伦丝则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看了看他们,说,“你们不是想得到这栋房子吗?好,现在我同意卖给你们,钱一到手,我们就离开,再也不回来。”

“弗伦丝,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居然要和犯罪分子做交易。”克拉丝不满地喊道。

“克拉丝,刚才一直都是听你的,现在该我说了算了。你认为怎么样,加顿先生?”

加顿考虑了片刻,说:“我可以给你们一万元,但你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一万五!”弗伦丝还价。

“不行,至少也得两万五。”克拉丝狮子大开口。

“好吧,一万五,成交!”加顿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下去了。

“必须是现款,然后把我们送到车站。”弗伦丝说。

“没问题,”加顿巴不得她们赶紧走,“梯尼,她们没有找到那些材料吧?”

“绝对没有,老板!”

“好,你留下来继续寻找,实在找不到,就将这房子拆了。”加顿下令说。

“还有,”弗伦丝提出了最后的要求,“我想带走那两本绿皮书,瓦尔特书架上的,在火车上消遣时间。”

弗伦丝所说的是《埃德加·爱伦·坡著作选》的第一册、第二册,为了避免留下后患,加顿他们在检查了书的每一页后,才同意让她们带走。

加顿最后还得意地说:“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有用的东西!”

姐妹俩终于坐上了火车,弗伦丝松了一口气,“看来,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真是不明白,为了一万多块钱就让凶手逍遥法外,你居然还能睡着?”克拉丝对弗伦丝的做法极其不满,“还带两本破书有什么用?材料又没藏在里面。”

“是没有文件,但有线索。”

“什么线索?”克拉丝的兴致被激发了出来。

“就像你说的,咱们应该站在瓦尔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你知道,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看爱伦·坡的作品,这两本书就是当初咱们送给他的。看看,在这一册里,有瓦尔特最喜欢的一篇故事——《尤什公寓的毁灭》,而在它的后面就是那篇《失窃的信》。”

“想起来了,”克拉丝有些激动,“《失窃的信》讲的是,警察通过显微镜寻找了所有可疑的地方,费尽心机,也没能找到那封信。后来,大侦探迪潘却从藏信人的角度出发,使用逻辑推理的方法,很快在最显而易见的地方找到了失窃的那封信。”

“很好!”弗伦丝边说边从包中取出了一个镜框,正是她们二人和瓦尔特合影的那一个,她接着说,“瓦尔特看上去并不喜欢咱们,但他为什么将这一张照片放在自己的桌上呢?显然,其中有可疑的地方。所以,我就趁加顿和宾哈姆为梯尼松绑的时机,悄悄将它藏到了旅行包中。如果我的推理不错的话,那些材料就应该藏在镜框里。凭借这些物证,我们就可以将凶手绳之以法了。”

果然,在镜框里发现了加顿犯罪材料的胶片。

“太棒了,弗伦丝。”克拉丝开始对妹妹刮目相看了。

“谢谢!”弗伦丝微笑着说,“现在咱们有了钱,就去伦敦吧。”

克拉丝激动地站了起来,说:“到了伦敦,就在福尔摩斯住所旁边租间房子,和他做邻居。”

D坡杀人案

[日本]江户川乱步

事实

D坡大街,有一家名为白梅轩的茶馆,某年九月的一个傍晚,为了躲避外面闷热的天气,我像往常一样走进这家茶馆,喝着喜欢的冷咖啡,来消磨时光。

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鳞次栉比的建筑,我的心情格外舒畅。茶馆正对面是一家旧书店,它看上去和其他店铺一样,并无多少特别之处,却引起了我别样的兴趣。不仅仅是因为我曾在那里买过几本书,还因为我曾在此地结识了一个名为明智小五郎的怪男子,他酷爱侦探小说,头脑机智灵敏,经常说出一些玄而又玄的话语。

据他说,这家书店的女店主就是他童年时期的女友。他所言的那个女店主,我见过几次,她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让男人心醉的独特魅力,你甚至说不出她究竟哪里漂亮,但她却具备将异性迷得神魂颠倒的魔力。

言归正传,此时此刻,我紧紧盯着对面的书店,很大一部分因素在于希望能看到女店主的曼妙身姿,我判断她也一定会出现。

然而,我等了又等,却一直未见她出现。正当我要将目光转向别处时,书店里间的拉窗突然被拉上了,这个拉窗是一扇门上的两个可以自由推动的格子,由于书店的书经常失窃,有了这扇小窗,即使人在里间,也可以对外面的情况进行有效监视。奇怪的是,现在还没到打烊时间,天气又那么闷热,窗子被拉上着实让人费解。或许是里面出了什么事,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书店。

通过茶馆女侍者,我得知了关于旧书店女主人以及旁边一些人的传闻。“书店女主人外表看上去倒光鲜漂亮,但脱光了衣服后却是满身伤痕,显然是被人打的,也许是抓的,但他们夫妻感情非常好,真是怪事!”“和她一样,一旁的旭屋炒面馆的女主人也是满身伤痕……”这些传言据说是从浴池中传出的,开始对此我也没有特别在意,但事实上,它们却事关重大。

紧盯了书店半个小时后,仍然没有什么发现,就在这时,那个明智小五郎身穿黑白条纹浴衣,要了一杯冷咖啡,坐在了我的对面。看到我的视线着落点,他也跟着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

通常,我们在一起所聊的话题都是关于侦探和犯罪的,这次也不例外……突然,我们停止了探讨,因为对面书店里好像有动静。

“你注意到了没有?”我问。

“是偷书的吧?这已是今晚第四个了。”他当即答道。

“那么多人偷书,里面的人为何没有反应?在你来之前一个小时,书店里面的小窗被拉上了,之后我就一直盯着。”

“主人出去了?”

“肯定没从前门走,我一直看着,即使出去也是走后门……太奇怪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个人出来,我们去看看吧?”

“也好,看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怀着一种复杂的心理走向了书店,既希望没出事,也希望我们要去的就是犯罪现场。

书店四周排满书架,中央是一个堆放各种书籍的桌子,其间只有一米左右的通道,可以通往里间。书店主人平时都是坐在拉门前照看生意。

我俩喊了几声,没人答应,我轻轻拉开门,里面黑洞洞的,像是躺着一个人。

“进去看看吧。”

进去后,小五郎将电灯打开,我俩震惊地发现,一个女士躺在了一角。

“是书店女主人,像是被人掐死的。”我从最初的惊慌中回过神来。

小五郎近距离看了看,说:“已经死了,我去报警,你留下保护现场,注意不要声张。”

一直醉心于案件侦破的我,现在头一回碰上这种真实的谋杀案,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地打量着房间。

死者所在的房间不大,再往里面还有一间,一条走廊将它们和一个小院连在一起,院里有厕所,院墙是木板围成的……死者仰面躺着,腿部裸露在外,现场看不到搏斗的痕迹,身上有明显的已经变紫的掐痕……

小五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他们随后就到!”

“哦。”

不一会儿,一个穿警服的司法主任和一个穿西服的法医赶到现场,我们将大致情况向司法主任描述了一下。

想了想,我又补充说:“小五郎君走进茶馆时,我看过表,是八点半。据此,书店的拉窗大概是在八点关闭的,说明那个时间里面还有活着的人,灯也亮着。”

司法主任记录完毕,法医也完成了初步尸检,他说:“死者是在一个小时之内死亡的,是被掐死的,像是右手干的。”

“被人从上面掐住,又没进行反抗,看来力度不小。”司法主任说完,又向我们询问书店男主人的情况。

对此一无所知的小五郎只得找来了隔壁钟表店的男主人。

司法主任问钟表店男主人:“你知道书店的男主人去哪儿了吗?”

“他几乎每晚都外出,很晚才回来。”

“都去什么地方?”

“大概是上野大街,不知道今晚去哪儿了。”

“大概一小时之前,你听到这里有什么动静吗?搏斗声或是女人的叫喊声……”

“没听到。”

一问一答间,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刚赶来的隔壁袜子店女主人也表示没有听到响动。

外面又传来停车声,随后从人群中走来了检视厅的检察官、警署署长,以及著名的侦探小林,对后者我略微了解一二,我的一位做司法记者的朋友和他交情颇深。

小林在听了司法主任以及我和小五郎二人的报告及陈述后,清退了围观的人们,并下令让居民关上临街窗户,接着便开始了对尸体的检查,完毕后他对检察官说:“从掐痕上看不出什么特征,也没有其他线索。”

由于接下来要进行裸体检查,包括我和小五郎在内的旁观者被赶了出来,和其他无关人员不同的是,我们被要求在外间等候。因此,这让我听到了几乎所有侦探对有关搜查结果的报告。

经过仔细搜查,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电灯的开关上留下了指纹,”小林边说边向开关上涂抹白粉,“应该是罪犯关的灯,刚才你们俩碰电灯开关了吗?”

小五郎说他碰了。

“噢,那等一下要取你的指纹。”

小林说后,在楼上检查了一会儿,又通过后门走进了后面的胡同,还带回了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中年男子。

“后面的胡同泥泞不堪,一些脚印也看不清,但是,这个人,”小林指了指那个男子说,“他的冰激凌店就位于后门胡同拐弯处,所以,如果罪犯从后门逃走的话,必然会被他看到。”

当着众人的面,他们俩又开始了一问一答。

“今晚八点前后有人通过这条胡同吗?”

“没发现任何人,因为那边路很暗,又不好走,书店的女主人几乎从来没从那里走过。”

“有没有顾客从你的店中进入胡同?”

“毫无疑问,没有,我是亲眼看着他们从前门离去的。”

前后门都没有发现罪犯逃跑的痕迹,那么,他究竟是怎样逃走的呢?

根据小林侦探的推理,罪犯有可能是潜入了附近同样有后门的哪一家中,也许他本来就是那儿的住户,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从二楼楼顶逃走。但后来调查发现,二楼临街的窗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而且,当时楼顶上也有不少人在纳凉,同样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在对周围的院落进行侦查的过程中,检查人员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只是看到了和旧书店一店之隔的炒面馆男主人坐在屋顶上吹箫,他的位置正对书店楼上的窗户。

难道罪犯凭空消失或是就地蒸发了?让案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的是两个学生的供词,面对侦探的提问,他们是这样回答的:

“八时左右,我在书店中看杂志,突然,里边响了一声,我就抬眼看去,透过门上的小格子,我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男人。”

“你注意到他的身高、服装等特征了吗?”

“身高不清楚,衣服可能是黑色的细条状。”

“当时,我也在那儿看书,”另一个学生说,“听到声音后,也看到了一个男人,但他穿的是纯白色的衣服。”

“那你们肯定有一人看错了。”

但是,两个学生都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也矢口否认自己说谎。

死者的丈夫、书店的男主人终于回来了,这个瘦弱的年轻人看到妻子的尸体后,抽泣不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他身上,侦探也没有打探出多少有用的线索,看起来他也不像是一个习惯惹是生非的人……最后,对死者身上的伤痕,他在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承认是自己搞的。但是,警方对此并没有深究。

案子的侦破工作只得暂时告一段落,在留下了相关信息后,我和小五郎也都回去了。

也许会有人产生这样的疑问——死者是被某种如毒蛇之类的动物杀死的,但是在东京D坡一带并没有这些物种的存在,况且有目击者称在现场看到了男人的身影。

在归途中,我们依然谈兴未减,小五郎说:“你还记不记得一百年前发生在法国巴黎的Rose Defacourt案?至今,它仍然是个谜案,今晚这个案子,看上去和它倒是有些类似。”

“是的,有人曾说在日本不可能发生像外国侦探小说所描述的那种离奇的案件,但现在,不就发生了这样一件奇案?不过,我倒是想通过它来看看我的侦破能力。”我说。

最后,我们在一处小巷前道别分手,看着小五郎穿着那件条纹浴衣离去的身影,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后来,据我了解,第二天小林侦探进行了更大范围的调查工作,但是依然毫无进展,周围的邻居都没有值得怀疑之处,在死者的家乡,也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只是有一个结论比较奇怪,电灯开关上只有小五郎一个人的指纹。对此,小林侦探认为也许是罪犯的指纹被小五郎的指纹给掩盖了。

推理

十天后,我前往小五郎的住处拜访他,想针对案子的情况同他做一下探讨。

我和小五郎看上去很熟,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去他的住处,对他的经历、职业和生活状态,也都是一无所知,我仅仅知道他在侦探和犯罪研究上有着丰富的知识和独到的能力。

小五郎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书籍,简直找不到可以落座的地方。

“不好意思,实在太挤了,找本软些的书坐吧。”小五郎有些尴尬地说,“D坡那件案子怎么样了,警方还没取得什么进展吧?”

“这也正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上次分别之后,我对这个案子的各种可能性进行了分析,还做了一些现场调查,已经有结论了,现在来通报你一声……”

“你这家伙可以啊!我愿闻其详。”小五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很期待我的结论。

“我有一位记者朋友,他和小林侦探是密友。通过他,我了解到了更多关于此案的情况,但是,警方并没有明确的侦查方向……你没忘记那个开关吧?警方认为它并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围绕它,我却展开了一番调查,你猜,我得到了什么结论?并且为何首先来到了你这里,而不是先去报告给警方?

“你不必急于回答,”我看了一眼有些茫然的小五郎,“另外,那两个学生对罪犯的衣服的描述,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一个说是黑色,另一个说是白色。其实,他们说的都没有错,为什么呢?因为罪犯穿的是黑白相间的条纹浴衣。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何两个学生会看成一黑一白了,因为他们是隔着窗格间的缝隙看的,由于他们的着眼点不同,因此也就有了黑白两种结果。确定了罪犯穿的是条纹状衣服后,就大大缩小了侦破范围,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第二个关键的证据,就是电灯开关上的指纹,后来,我通过那位记者朋友又让警方对指纹进行了多次检验,结果也证明了我的推理。对了,给我找些墨汁来。”

小五郎拿来了墨汁,我先是将墨汁涂在手指上,然后在一张白纸上按下手印,过了片刻,我又用那个手指换了个角度在原来的手印上又按了下去,结果就出现了两重指纹。

演示完毕,我继续我的分析:“小林侦探曾认为是你的指纹掩盖了罪犯的指纹,但通过上述演示,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无论你多么用力,都不可能完全掩盖原先的指纹。这一结论又说明什么问题呢?很显然,开关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而没有什么警方认为的‘罪犯’的指纹。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开关上也没有死者和她丈夫的指纹,当然,或许是那个开关他们从来就没有动过。”

“因此,我的推理是——死者青梅竹马的恋人,一个身穿黑白条纹浴衣的男人,由于情感上的失意,而选择在男主人外出之际,杀害了他的妻子。死者临死前没有进行反抗,也正说明了她和凶手非常熟悉……那个男人行凶后,惊慌失措地将门上的小窗格关上,以掩人耳目,并将灯熄灭,便逃之夭夭……逃出去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重大失误,因为他在开关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但又不敢冒险再次潜回去处理。聪明的他决定以旁观者的身份再次进入书店,并让自己成为凶案的第一个发现者。这样,就可以借着开灯的机会将原来的指纹掩盖,并消除别人对自己的怀疑……后来,他还装作事不关己地为警方提供了证词,并给他们提供了指纹。”

奇怪的是,说完这番话,我并没有看到小五郎紧张的神情,他依旧不露声色地看着我,等我讲完我最后的推论。

“你肯定还会问,罪犯是如何进出的?不错,这是一个必须要弄清的问题,否则其他一切都将不成立。罪犯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一定有他的出入轨迹,这是确定无疑的,但警方在这个问题的调查上却迷失了方向……不过,这最终没能逃脱我的眼睛,对旧书店周围的那些店面,引起我特别注意的是和它一店之隔的旭屋炒面馆。”

旧书店左边是袜子店、炒面馆,右边是钟表店、点心店。

“你或许去过这个旭屋炒面馆,穿过厅堂可以通往后面的厕所,所以,罪犯完全有可能借上厕所的机会从后门逃脱,当晚,这家面馆的女主人也不在家,只有老板一人在忙里忙外,因此,更容易给罪犯可乘之机……冰激凌店老板说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从后面的小巷通过,这也不难解释,因为他的店位于胡同入口的拐角处,当然看不到面馆厕所一带的动向……旭屋炒面馆的老板也证实了这一点,遗憾的是他没有看清那位顾客的具体特征……”

我停顿了一下,想给小五郎一个解释的机会,然而他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也就决定不给他留面子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小五郎君,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就是你!条纹浴衣、指纹再加上借用厕所的骗术,也只有你有这种能力……而且,你也无法提供你不在现场的证明,因为你曾亲口告诉过我,在到达白梅轩茶馆前,你曾在附近散步一个小时……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我倒想听听你还能如何为自己开脱?”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此时的小五郎不仅没有被识破后的恐惧和惊慌失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朋友,尽管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但你的想法也太幼稚了,”小五郎一反驳,就语出惊人,“因为你的推理只涉及了问题的表面,就比如我和死者的关系,我们是否谈过恋爱,我是否对她有怨恨,这些关键问题你并没有去深入了解,事实上,在小学之前,我们就分手了,并且一直都没再见过面。”

“指纹的问题,你怎么解释?”

“你不要以为就你自己做了调查,我也付出了不少努力,我曾找到死者的丈夫,从他那里我得知,那个灯泡已经坏了,所以,平时并没人去触碰开关,我按开关的时候,恰巧灯丝又突然连接上了,因此,开关上只有我的指纹。

“下面,我来谈谈罪犯衣服颜色的问题,”小五郎从书堆里找出一本书,“你看过这本《心理学与犯罪》吗?看一下《错觉》那一章的开头。”

看着信心十足的小五郎,我突然有些底气不足了,便拿起那本书看了起来,上面说了一件汽车犯罪案,两个看起来绝不会做假证的证人给出了完全相反的证词:一个说道路尘土飞扬,一个说道路上满是泥泞;一个说汽车在缓慢行驶,一个说汽车在飞速疾驶;一个说道路上有三两个人,一个人却说道路上人来人往……

“就像书中所说的,”小五郎看我看完了,接着说,“人的观察和记忆实际上是不可信的。案发当天晚上,两个学生的证词也一样,也许他们看到的是另外的东西,而罪犯也没穿什么黑白条纹浴衣,当然也就不是我……还有,你说罪犯曾借用炒面馆的厕所,我的调查结果却显示,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那有关于真正的罪犯的线索吗?”

看小五郎逐一推翻了我的推理,我问出了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有,我的侦破方法是以查探人的心理为切入点的,”小五郎摸了摸头说,“死者身上的伤痕,让我很感兴趣,后来听说炒面馆女主人身上也有类似的伤痕,但她们的丈夫又都不是什么野蛮之人。于是,我决定从这两个男人身上入手,书店男主人比较配合,从他那里我了解到一些情况。而炒面馆男老板则不容易对付,但是,最终我也达到了目的,因为我采用了另外一种方法。”

小五郎故作神秘地看了看我,“那就是心理学的方法,我问了面馆老板很多看似无足轻重的问题,但从他的心理反应中,我还是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发现了罪犯……现在的问题是,没有相应的物证,所以还不能通报警方。甚至可以说,罪犯是在死者的要求下行凶的,也可以说他没有主观上的恶意。”

这种离奇的结论,我闻所未闻。

“我认为,旭屋炒面馆的老板就是凶手!他为了转移你的视线,就故意说有个男人曾借用厕所……据我对他的提问,能够看出他是一个色情虐待狂,巧合的是,旧书店女主人是个色情被虐待狂,共同的爱好让他们之间产生了奸情……为了满足已经被激起的扭曲欲望,他们又分别强迫各自的另一半配合自己,两个女人身上的伤痕就是证据。但是,这样并不能给他们带来满足。后来,在事发当夜,旧书店女主人和面馆老板再次苟合到一起,这一次,他们更疯狂,最后便导致了那种极端的结果。”

小五郎终于说出了他的结论,我也被这一从未耳闻过的案子所震撼。这时,楼下的女主人送来了报纸和晚餐,小五郎翻了翻报纸,突然指给我看,原来上面刊登了炒面馆老板自首的消息。

百货公司的绞刑官

[日本]大阪圭吉

青山乔介是比我高三届的学长,他曾经是一名出色的电影导演,但由于不适应太过商业化的公司,便退出了电影界,专职于自由研究工作。

乔介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和想象力,再加上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极强的分析能力,让他看起来非常适合从事研究工作。开始和他接触,原本是想或许他能够对我的职业有所帮助,但随着彼此之间了解的加深,他散发出的难以抵挡的魅力让我仰慕不已。

认识乔介大概两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公司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们去调查这天早些时候发生在R百货公司的跳楼自杀事件。

二十分钟后,我们便到达了R百货公司,死者是在百货公司后面东北侧的小巷中被发现的,现场血迹已经凝固。在商场采购部的仓库里,警方正在进行尸检。

巧合的是,负责这桩案件的警员是我的堂兄,他刚升任O警局调查主任,看到我们到来,他稍带得意之色地向我介绍了大概情况:巡警在凌晨四时发现了被害者,死者名叫野口达市,单身,二十八岁,是这家百货公司贵金属部的收银员;在他坠落处附近,发现了一件镶有钻石的昂贵首饰,据证实,这件首饰正是两天前百货公司贵金属部所丢失的两件商品之一;死者看上去更像是被人勒杀而非自杀。

了解了上述情况后,我们被允许接近尸体,死者颈部明显可见粗糙的勒痕,身上皮肤多处开裂,胸部有一些看上去很怪异的浮肿,其他部位如手掌、肩膀、下颌、手肘等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左胸一根肋骨已经折断。

看着头盖骨已经粉碎的尸体,乔介毫无惧色,用手去仔细检查颈部的勒痕以及其他伤痕。

“死亡多长时间了?”乔介看了一会儿,站起来问旁边的法医。

“大概六七个小时吧!”

“死者又是什么时间坠落的呢?”

“根据死者头上以及地面上的血迹判断,应在零时至凌晨三时之间。”

“有道理!死者是不是在值班?因为可以看到他穿的是睡袍。”

旁边一名刚接受过询问同样身穿睡袍的店员回答说:“是的,野口昨晚和我一起在值班,值班人员还有包括三名清洁工在内的另外八人,大家都睡值班室,彼此之间都不陌生。根据惯例,公司通常在晚上九点结束营业,打烊后还要收拾一个小时左右。昨晚,我们是在十时左右就寝的,野口换下工作服后好像出去了一次,我以为他是去方便,并未太在意,就睡着了,直到凌晨四时被警察叫醒……哦,值班室是分开的,我们在三楼,几名清洁工则在一楼……通往楼顶的门没有上锁,可以自由进出。”

在其他几名值班员那里,乔介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只是童装部的一名员工说自己是在凌晨一时才入睡的,但也未发现什么异常。

对于丢失首饰的问题,贵金属部的主任说:“两件首饰是前天打烊时发现丢失的,价值在两万元左右,估计是被客人偷走的,因为全公司的员工都已接受了搜查……窃贼更不可能是野口,他是个好人!”

主任话音刚落,尸体就被抬了出去,乔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现在我们去楼顶看看吧。”

在楼顶东北侧,在死者可能被丢下的一片大致位置,乔介认真查看了地面以及附近的植栽区,细心的他连植物根部的泥土都没有漏掉,看了一会儿,他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我们便从楼顶下来,向餐厅走去。

由于是早餐时间,餐厅内用餐的人并不多,那名调查主任和另外一名警员恰好也在里面,他们热情地邀请我们一同用餐。

餐桌上,调查主任轻松地说:“我是一名实证主义者,这案子看上去复杂,倒也容易解决。因为在凶手可能的作案时间内,百货公司门窗一直紧锁,这样,很容易就能排除外部人员。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就在昨晚值班的人中间。只是有一点不好解释,若是窃贼杀害了野口,那他为何又丢下首饰?如果野口是窃贼,那么凶手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提取首饰上的指纹。”

看着用餐完毕的主任和他的下属走出了餐厅,一直默然不语的乔介,突然对我狡黠一笑,“日本警察似乎总也忘不了考查犯罪动机,你的那个堂兄也不例外。但那只是表面现象,甚至会让案件复杂化,就像这一次。”

乔介吃了口三明治,继续他的分析:“这桩案件,首饰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尸体上的三个显著特征才是重点:第一,是颈部的致命勒痕及胸部勒痕,最初我也误以为它们是由力道非常大的鞭子之类的凶器造成的;第二,是死者手掌中留下的奇特的纵横交错的伤痕;第三,则是死者身体其他部位出现的数处擦伤。

“由第一个特征,可以推定凶手力气非同常人,否则就是几个人同时所为;第二个特征显示死者曾因用手握住某样东西而被挫伤;从第三个特征,能够看出凶器乃是糙钝之物,而且死者身上的伤痕也是由同一种凶器造成的。

“根据这些事实,我得出的初步结论是,死者是被凶手手中不断攻击的一件凶器所伤,现场留下的痕迹也是打斗所造成的,让人奇怪的是被害者手掌中留下的擦伤。

“至于凶案的现场,由于百货公司门窗紧锁,因此不会是在外部。那么,是在公司内部行的凶?看来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其他值班人员并没有听到打斗声和求救声。显然,打斗是在楼顶进行的。

“凶案既然发生在楼顶,看起来,几个人同时行凶的可能性要被排除掉了,因为就当时的值班人员情况来看,他们共同行凶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那么,凶手就是一个力气非常大的人了,他又会是谁呢?”

“事情看起来并不像我堂兄所说的那么简单!”我听得几乎入了迷,这时才插进一句话。

乔介吸了一口烟,眼里异彩绽放,似乎并不赞同我的说法,“不,案件确实很简单。你是否记得福尔摩斯曾讲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排除掉一切否定,剩下的就是肯定’,你觉得呢?凶案现场是在楼顶,凶手的力道也非常大,但在可疑区域内的植栽区并没有发现脚印之类的痕迹。看来,我们有必要再上去一趟。”

带着一个从商场中临时购买的放大镜,我们穿过人群,再度爬上楼顶,上面几个工作人员好奇地打量着我们俩。

乔介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更仔细地用放大镜检查各个可疑区域,查看完毕,他站了起来,像是在沉思,抑或将某些线索或记忆串联起来……突然,他快步走向位于楼顶的露台。

露台上,一名男性工作人员正将一个大型广告气球升起。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乔介语气冷淡地询问起了那名男子。

“昨晚天气不好,为了检查气球的状况,今天我六点半就赶到这里了,比平时要早一些,由于公司出了事,我来到露台的时间应该在七点左右。”男子不慌不忙,微笑着回答说。

“当时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虽然我没有特别留意,但也可以明显发现气球的浮力已经明显不足,快要掉下来的样子,不过,在出现恶劣天气时,这种情况倒也合情合理。另外,瓦斯管像是被谁胡乱丢在了一旁。”

“在夜间,广告气球是否会收下来?”

“通常都会,不过,也有疏忽的时候,就像昨晚。”

“气球的浮力减小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上面有破洞。我记得上个月刚修补过的,但……”

“气球的浮力大概是多少?”

“在标准气压下为60千帕。”

“很好,没你的事了,谢谢!”

正当乔介凝视气球发呆时,调查主任走过来了,兴奋地说:“经过检测,发现首饰上的指纹正是死者野口留下的。”

乔介微微一笑,“很不错,我想借你们的粉末一用,就是用水银和白粉混合而成的那种。”

乔介看了看有些愕然的调查主任,走向气球下面的卷线机,在摇把上撒上粉末,接着又用毛刷轻轻将之刷掉。

“噢,我想起来了,早晨我来的时候,用来为气球注入瓦斯的气泵是打开的。”站在一旁负责广告气球的男性工作人员突然开口说。

乔介猛然抬起头,很久,才说:“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了!你早晨用手触摸过这里吗?”

“摸过,当时急于修补气球,才……”

接着,乔介发现卷线机摇把上只有那名工作人员的指纹,而不见被害者的指纹。在乔介看来,这已经够了,他让男子将气球放下来。

看着缓缓下降的气球,乔介对调查主任说:“凶手找到了!”

看着震惊的我们,乔介指着气球下方绳索上的血迹,说:“这就是被害者颈部所流出的血。”

过了一会儿,气球终于降落下来,乔介打开了气泵,将手伸入其中,居然从中掏出了一件漂亮的首饰。

调查主任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了,他叫了一声“真卑鄙”,并准备扑向那名男子。

“别急,你弄错了,凶手是气球,伙计!”乔介有些调侃地说道。

随即,乔介在气泵及里面的首饰上撒下粉末,上面出现了几个同样的指纹,正是死者野口达市留下的。

“这,这……”调查主任完全被搞糊涂了。

这时,乔介将头扭向我,“麻烦你帮我查一下昨天晚上的气象资料。”

通过电话,我很快从气象部门查询到了相关气象信息,并记录下来。

乔介接过我的记录,说:“多谢。75.3千帕的低气压和西南向的强风,对吗?现在,可以说出我的结论了。”

乔介望着再次升起的气球,又点燃了一支烟,缓缓说:“首先,根据此前的一些线索,我就初步认定了凶手是广告气球上的绳索。为了验证这一点,于是我来到了这个露台。

“我们知道,野口达市在前天晚上偷了两件首饰,作为营业员,他肯定知道自己将会被搜身,甚至整栋建筑物都会被仔细搜查。为了避免被发现,聪明的野口于是就将首饰放在了气球内底部这个看似最安全的地方。”

说着,乔介又看了那名男性工作人员一眼,“你昨晚没有将气球收放下来,对吧?而野口却一直在惦记着藏在其中的首饰,于是便趁着值班的机会,偷偷溜到了楼顶。他看到了由于浮力不足而将要坠落的气球,就试图用手拉住绳索,以便让气球降下来,尽管此举让他手掌中留下了一些伤痕,但他还是尽力将气球拉了下来。随后,又用瓦斯管给气球注入了氢气。

“这个过程中,野口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注入氢气后的气球浮力逐渐增大,野口却并未使用卷线机,而是直接用手拉着绳索,等他发现时已经晚了。浮力越来越大的气球在气泵还未关闭的情况下,就脱离了瓦斯管开始上升。不幸的是,野口的身体也随着绳索上升。求生的本能使他想尽力挣脱,手掌上也因此被粗壮的绳索擦伤得更严重。更可怕的是,此前在地上卷成一团的绳索,由于突然被扬起,居然套在了野口的身上,这一来,他是彻底无法挣脱了,随着气球的上升,他的身体先后又有多处被擦伤,肋骨被折断,直至被活活勒死……”

乔介最后又看了我给他的气象资料,说:“在今天零时至三时之间,广告气球被西南强风从楼顶正上方吹到了东北方向,由于气球浮力下降,紧绷的绳索有所舒缓,便将野口甩落了下去,地点就是发现死者的百货公司东北侧巷道的柏油路面上。另外,由于死者是被勒死,因此其血液还能保持一段时间的循环状态,这样,即使他已经死亡数个小时,但在被甩落时,伤口仍会流出鲜血……”

乔介舒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只广告气球,它多么像是悬浮在百货公司上空的绞刑官啊。

敦厚的诈骗犯

[日本]西村京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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