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平静中暗藏杀机 (第5/5页)
勒格朗于是起身十分得意地从玻璃盒子里给我拿出了那只金龟子。这虫子确实奇怪,它重得出奇,从博物学的观点看,这是一个重大发现。
“我请你来是让你帮我破解命运之神和虫子的奥妙……”
“亲爱的勒格朗,你一定是病了,我就留下来陪你几天……”
“给我号号脉吧。”他说。
我检查了一下,他并没有发烧的症状。
“我看你还是病了,先躺下休息一下,再……”
“我现在身体很好,就是心情非常激动,你要真想帮我,就想办法让我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怎么帮你?”
“我和丘比特要去山里探险,需要可靠的人帮忙,现在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愿意为你效劳,不过你告诉我是不是和那毒虫有关?”
“没错!”
“那这种荒唐事我可不干,勒格朗!”
“真是遗憾,我们只有自己去了。”
“要去多久?”
“马上就动身的话,天亮前应该能回来。”
“那好吧,但你一定要答应我,等办好了这件事,就回来让我给你看病。”
下午四点,我们三人还有那条狗出发了。丘比特扛着所有的镰刀、铲子,我带着两盏牛眼灯,勒格朗兴奋地拿着那只金龟子,路上我一直向他打听此行的目的,但他总是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来搪塞我。
我们乘坐小舟,到了大陆那边,直奔西北方向的不毛之地而去,路上有很多勒格朗以前做的记号。大约两个钟头之后,我们来到了一片荒地,前面是一座几乎无法逾越的山峰,周围都是深谷,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气氛。
地上荆棘丛生,我们不得不用镰刀开路。在一棵高耸入云的百合树下,勒格朗让我们停了下来。
“你能否爬上这棵树?”勒格朗问丘比特。
“没问题,小爷,凡是见过的树,我都能爬上去。”
“那就赶紧,眼看天就黑了。”
“要爬多高,小爷?”丘比特问道。
“你先爬到树干,一会儿我再告诉你具体位置,对了,带上这甲虫。”
丘比特吓得直往后退,说什么也不愿意。
“丘,你这么大个子的人,居然不敢拿住一只小死虫。如果你不把它带上去,我就砸烂你的脑袋!”
丘比特只好照做。
百合树是美洲森林中最高大的一种树木,成年百合树树皮上有很多凸凹不平的疙瘩,树干上也有不少短树枝,倒也不难爬。
丘比特爬到了第一个大树枝上,这里离地面已有六七十英尺的距离。
“再顺着那边最大的那根树枝爬上去。”勒格朗在下面指挥道。
“还往上爬吗?”
从下面已经几乎看不到黑人的身影了。
“往下看看树身,数一数爬过几根枝丫了?”
“五根了。”
“再往上爬。”
“爬到第七根枝丫上了!”
“好!再顺着那根枝丫往前爬,直到你发现什么稀奇的东西。”
我现在基本上确认这位仁兄已经精神失常了。
“我不敢再往前爬了,枝丫已经干死了。”
“你说那是根枯枝?”勒格朗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的,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勒格朗无比苦恼地问。
“我看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我终于插上了一句话。
“丘比特,你用刀子割开看看,看是不是死透了?”勒格朗对我置之不理。
“小爷,还没有烂透。如果是我自己,还能往前爬一点。”
“什么意思?”
“那个虫子太重了,如果把它扔下去……”
“你要是敢把它扔掉,我就让你脑袋搬家!快往前爬,下来我给你一块银圆。”勒格朗在树下大喊。
“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啊?是个骷髅头,是谁挂在这上面的呀?”
“你说是骷髅头?太好了!”勒格朗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听着,下面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好的,小爷。”
“先找到骷髅头上面的左眼,找到了吗?”
隔了老半天,黑人才答道:“找到了,接下来怎么办?”
“将甲虫从左眼里丢下来,不要放开绳子。”
“那太容易了,在下面看清楚啦!”
说话间,挂在绳子上的甲虫落在了我们面前,勒格朗赶忙用镰刀在昆虫着地处,画了一个直径为三四码的圆圈,又吩咐丘比特将绳子放下,爬下来。
我看到勒格朗又在虫子落地处打了一个木桩,拿出一个皮尺,将一头固定在了靠近木桩的一棵树上,并顺着百合树和木桩所形成的直线方向,将皮尺往前拉了五十英尺,他又在那儿打下一个木桩,又以木桩为圆心画了一个直径为四英尺左右的圆。接着,他命令我们拿起铲子在圆圈内挖土。
说实话,我真不想听从他的安排,已经走了那么远的路,实在累得慌,但我又怕一拒绝,他就会发疯。我认为勒格朗肯定是相信了南方人流传的地下埋有宝藏的传言,等他找到了金龟子,更是将这种幻想当成了现实。
既然不干不行,那就根据他的安排去挖吧,点上牛眼灯,我们马不停蹄地挖,那只狗一直在旁边汪汪直叫。我巴不得它能将附近的人吸引来,将我们赶走。
两个钟头后,那个四英尺的圆圈已被挖了五英尺深,但并没发现什么宝藏。勒格朗看上去极度失望,我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他报以深深的同情,并准备打道回府。
“浑蛋!”勒格朗突然骂着抓住了丘比特的衣领,黑人吓得扑通跪下了,“你把右眼当成左眼了吧?幸亏我料到了,哈哈哈……咱们还得再试一次。”
回到甲虫着地点,他将木桩往西移动了三英寸左右的距离,并按照刚才的方式,画了个大一些的圆圈,又用皮尺量出了一个新圆心,画了一个圈。于是,我们又动手开挖了。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中了邪,陷入了发财的幻想中不能自拔。
我们挖了一个半钟头,还是没什么发现,我有些精疲力竭了,那只狗又叫了起来,还跳进坑里发疯似的扒了起来。不一会儿,居然挖出了两具完整的尸骨,旁边还有一把西班牙大刀,再往下还散落着几个金银币。
看见这一切,我和丘比特都有些兴奋了,但勒格朗却显得大失所望,可他还是让我们继续往下挖。不到十分钟的工夫,我们竟然真的挖出了一个长三英尺半、宽三英尺、高二英尺半的长方形木箱,四周还包着铁皮,箱盖两边还有六个铁环,像是把手。我们三人用尽全力,也只不过让箱子挪动了一下。
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将箱子搬走,但好在上面有两个活动扣,箱子被打开的瞬间,我们都傻眼了,冲天而起的珠光宝气,照耀得我们眼花缭乱。
丘比特跪下来,将两条胳膊插进箱子里,就像洗澡一般,无比享受,不愿抽出来。
“多亏了金甲虫!你不害臊吗?黑奴!”勒格朗大声叫喊道。
我赶忙提醒他们应该想办法将宝贝运回去,最好在天亮前搬回家里,他们终于醒悟过来。大家左思右想,决定先把箱子里的金银财宝拿出三分之二,藏在旁边的荆棘丛中,剩下的我们三人才勉强能抬动。
凌晨一点,我们总算气喘吁吁地将箱子弄到了勒格朗的窝棚中,吃了晚饭,稍事休息到两点钟,我们又带了三个结实的口袋,折了回去,在天刚蒙蒙亮时,终于将宝贝全部带了回来。
极度的兴奋让我们忘记了疲惫,大家只睡了三四个钟头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便起来清点财宝。
清点工作竟然花了我们一天半的时间,箱子里的财富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先说硬币,西班牙、英国、德国、法国的都有,全都是金币,此外还有一些从没见过的鹰币和大硬币,它们的价值在四十五万左右;再说珠宝,其中有一百一十颗大钻石,没一颗小的,光彩夺目的红宝石有十八块,漂亮的翡翠三百一十块,蓝宝石二十一块,它们的价值更是难以估量;还有无数的纯金首饰,包括两百只指环和耳环、三十八根昂贵的金链、八十三个又大又重的十字架、五只价值连城的金香炉、五只金质的五味酒钵、两把精工镂刻的剑柄,此外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小物件。但是,一百九十七只上等金表并没有包含在内,其中不少都是老古董,价值不菲。
我们估计那箱财宝总价值为一百五十万,但是当我们卖掉几件珠宝首饰后,才发现以前的估价太保守了。
清点完毕,我最想知道的就是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一口咬定我画的金龟子像是骷髅头吗?”勒格朗说,“开始我以为你是开玩笑,我还显得很生气,并准备将羊皮纸投入火中。可无意中的一瞥,我竟然也在上面看到了骷髅头像。我知道那绝不是我画的,于是便点上蜡烛仔细打量起来,我画的金龟子的轮廓和骷髅头的轮廓居然完全一致,这种巧合,让我一时愣住了。我画草图时,绝没有在羊皮纸上看到什么骷髅头,这真是个谜,我拼命想理出头绪来。
“你走了以后,我仔细地将这事又理了一遍。我是在海岸边发现的金龟子,它咬了我一口,于是我就四处找东西,想将它包起来,那张羊皮纸就是那时被发现的,它当时被半埋在沙土里,在它附近还有一堆破船的遗骸。将甲虫包起来后,我们就回来了,路上遇到了葛××中尉,虫子被他拿去,我就将羊皮纸放进了口袋里。
“这样,我就解开了连环套中的两个环节。在海边,船的遗骸边发现了羊皮纸,上面还画着个骷髅头,骷髅头是什么?那是海盗的标记。再者,凡是记录到羊皮纸上的,通常都是一些重要的情况和信息,因为它永远不会烂。要是小事的话,只需要写在普通的纸上就行了。”
“可你当时不是坚持说羊皮上没有骷髅头吗?这样的话,它应该是在你画好金龟子之后才画上去的。又怎么能和财宝联系在一起呢?”
“我画好金龟子将羊皮纸递给你的时候,我们可都是眼睁睁看着呢,没有任何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往上画了骷髅头,不是你,也不是我。这就说明它是本来就存在的。后来我总算找到原因了,那天晚上天冷,你是在壁炉旁看羊皮纸的,羊皮纸上的骷髅头肯定是由于受热才显现出来的。你知道,很早以前就有一种药剂,用它在羊皮纸上写字的话,只有经过火烤,字迹才能出现。如果羊皮纸上的药剂冷却以后,经过一段时间,字迹就会退了。所以,开始我才没看到骷髅头像。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我又让羊皮纸均匀受热,结果,在斜对着骷髅头的一角,又出现了一个图形,像是羔羊的轮廓。”
“哈哈!我并不是取笑你。”我说,“但你打算怎么样在海盗和羔羊之间找到联系呢?”
“你听说过基德船长(就是威廉·基德,1645年生,原是英国武装民船船长,奉命在美洲沿海一带以及印度洋搜捕海盗,后来自己反而当了海盗,专门抢劫商船,1701年在波士顿被捕,不久后在伦敦被处死,他的埋赃处始终不为人所知)这个人吧?关于他的宝藏有着不少的传言,其中一直流传的一条就是——基德的财宝埋在了大西洋沿岸的某个地方。但后来一直没有人寻找到宝藏,我就设想可能是他们的藏宝图丢失了。我当时希望我找到的那张羊皮纸就是基德的藏宝图。上面的骷髅头和山羊就像是某种标记或印信的样子,但除此之外,我还是一头雾水。”
“后来你是怎么破解迷局的?”
“我再一次将羊皮纸放在火上缓慢进行加热,但依然没有新的发现。我又想可能是羊皮纸表面的尘土挡住了真相。于是,我又将它用热水漂洗了一下,洗好之后放进了平底锅中,并放在炉火上烤了起来,几分钟之后,羊皮纸上面终于出现了让我欣喜若狂的、类似数字的符号,一行一行的,直到所有的字符都出来了。”
勒格朗将重新烤过的羊皮纸放在我面前,只见在骷髅头和羔羊之间,果然还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潦草的红色符号:
53※※§305))6⊙;4826)4※·)4※);806⊙;48§8;60))85;]8⊙;:※
⊙8§83(88)5⊙§;46(;88⊙96⊙?;8)⊙§(;485);5⊙§2:⊙※(;
4956⊙2(5⊙—4);;8⊙;4069285);)6§8)4※※;1(※9;48081;8:8※1;48§85;4)485§528806⊙81(※9;48;(88;4(※?34;48)4※;161;:188;※?;
“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破解了这些符号就能够得到一座金山的话,我能肯定我还是弄不到手。”我把羊皮还给他说。
“其实,要解开这个谜底并不难,这是一种最简单的密码,但对那些头脑简单的水手来说,要想解开它,却是比登天还难。”勒格朗大言不惭地说。
“你真的解开了?”
“那当然,比这难一万倍的密码我都破解过。我一向对这类哑谜感兴趣,而且我也相信人能够设计出哑谜,就一定能解得开。就羊皮纸上的这些符号来说,首先要弄清它使用的是哪种语言,然后再一一试验,才能猜中。由于基德船长是英国人,于是我就假定这些字符是英文。”
“上面的字符都连在一起,如果能将它们分开,破解起来就会容易很多。分开之后,应该从分析最短的单词着手,如果能确定一个字母,比如说‘a’,那我肯定能找到谜底。但这些字符全连在一起,因此,首先应该确定使用次数最多和最少的字符,为此我还列了这样一张表:
‘8’共计使用33次。
‘;’共计使用26次。
‘4’共计使用19次。
‘※’和‘)’各使用16次。
‘⊙’共计使用13次。
‘5’共计使用12次。
‘6’共计使用11次。
‘(’共计使用10次。
‘§’和‘1’分别使用8次。
‘0’共计使用6次。
‘9’和‘2’分别使用5次。
‘:’和‘3’分别使用4次。
‘?’共计使用3次。
‘8’共计使用2次。
‘]’、‘—’和‘·’分别使用1次。
“我们知道,在英文里,最常被使用的字母是‘e’,也就是‘e’的使用次数最多。羊皮纸上的字符里,出现次数最多的则是‘8’,因此我们不妨假设‘8’就是英文字母中的‘e’。要论证这个假设是否正确,那就要看在上述字符中,‘8’是否经常被以重叠的方式来使用,因为在英文单词里,‘e’通常都是以叠用的方式出现的,比如‘meet’、‘need’、‘speed’、‘been’、‘agree’等单词。在羊皮纸上的字符中,‘8’的出现规律也是类似的,因为它的重叠出现次数居然多达五次。
“因此,就可以认为‘8’就是字母‘e’。而在所有英文单词里头,‘the’是最常见和最常用的,因此,接下来我们就看看上述字符中有没有反复出现的三个连续符号,且最后一个是‘8’。如果有这种现象,那么它很可能就是代表‘the’这个单词了。排查一下上述字符,发现确实有这样的连续字符出现,那就是‘;48’,那么,不妨认为‘;’代表‘t’,‘4’代表‘h’,‘8’代表‘e’。现在看来,最后一个字就是e是肯定没错了。这样,就向前走了一大步。
“确定了一个单词,也就是说有三个字符得到了确认,这样就能连带着确定其他几个单词的首字母或末尾字母了。就以字符列表中倒数第二个‘;48’这三个符号为例,它距离密码结束很近。而紧跟在它后面的‘;’符号,肯定是一个字头,也就是‘t’,再看它后面的五个字符分别是‘(88;4’,其中有四个都能确定,这样,六个字母连起来就是t□eeth(空下一格,因为字符暂时还不能确定)。
“下面,再试着将所有的字母都填进上面的空格中,但无论如何都得不出一个开头是‘t’、结尾是‘th’的单词。既然这样,就可以将‘th’这两个字母先撇开。将前面的‘t□ee’四个字母当作一个单词,再次逐一试填进字母,只能拼出一个读得通的单词‘tree’,这样就又解出了一个新符号‘(’,‘(’就是‘r’,前面是单词‘the’,和‘tree’连在一起就是‘thetree’,这样就能读通了。
“接着再看这两个单词后面的几个字符,结果又能看到一个‘;48’三个符号的排列,暂且将它当作前面那个单词的词尾吧,于是又可以排出这么几个字母:‘thetree;4(※?34the’,将其中已经知道的字符替换掉,就是:thetreethr※?3hthe。
“好了,如果让那些还未破解的字符先用小点代替,就是:‘thetreethr…hthe’,很明显,根据意思能够得出thr…h这一串字母就是单词‘through’。这样一来,就又破解出了三个字符,‘※’、‘?’和‘3’分别是字母‘o’、‘u’和‘g’。
“现在,再将密码从头到尾过一遍,看还有没有字符跟已经破解的字符连在一起的,在离开头不远处,倒有这么排列的几个符号‘§83(88’,其中‘83(88’就是‘egree’,很明显,它们就是单词‘degree’的结尾部分,于是,字符‘§’又被破解出来了,它代表的是字母‘d’。
“在单词‘degree’后面相隔四个字符,有这样一组符号‘;46(;88⊙’,将其中已知的符号翻译出来,未知部分用小数点代替,就是‘th·rtee·’,根据它很容易就能联想到‘thirteen’这个单词,这就又出来了两个新符号,‘6’和‘⊙’代表的分别是字母‘i’和‘n’。
“现在,再看最开头的几个字符——‘53※※§’,根据上面的方式,替换后得到‘·good’,能够确定第一个字母是‘A’,因此,开头两个单词就是‘Agood’。为了避免混乱,这里就先将已经破解的字符列出一张表:
‘5’代表‘a’
‘§’代表‘d’
‘8’代表‘e’
‘3’代表‘g’
‘4’代表‘h’
‘6’代表‘i’
‘⊙’代表‘n’
‘※’代表‘o’
‘(’代表‘r’
‘;’代表‘t’
‘?’代表‘u’
“现在,已经破解出了十一个重要字符,剩下字符的破解详情已经没有必要一一细说了,最后将所有字符翻译出来的字面意思是:‘一面好镜子在皮肖甫客店魔椅四十一度十三分东北偏北最大树枝第七根丫枝东边从骷髅头左眼射击从树前画一直线距通过子弹落地点延伸五十英尺。’”
“可这个长句很是让人费解,其中‘魔椅’、‘骷髅头’、‘皮肖甫客店’等看起来都像是暗语,谁能知道它们的真正含义呢?”我说。
“不错,由于句子太长,刚开始我也是摸不着头脑,于是就将它进行了断句:‘一面好镜子在肖甫客店魔椅——四十一度十三分东北偏北——最大树枝第七根丫枝东边——从骷髅头左眼射击——从树前画一直线距通过子弹落地点延伸五十英尺’。”
“看起来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我仍然看不出任何头绪。
“那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皮肖甫客店’就是旅馆的意思,开始并没有打听到和它有关的消息。一天,我突然想到‘皮肖甫客店’和贝梭甫世家有些牵连,这个世家有一座古老的庄园,它位于苏里文岛北面四英里一带,于是我赶紧去庄园打探,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婆告诉我她知道贝梭甫堡那个地方,那里其实是一个很高的岩壁,而不是什么客栈、城堡。她还亲自带我去了,我给了她一大笔报酬。”
“在那个高耸入云的岩壁上的东边,伸出了窄窄的一道岩檐,而在岩檐上面的悬崖中有个壁龛,就像是以前人们经常使用的凹背椅。我坚信它就是密码中提到的‘魔椅’,而‘好镜子’对海盗来说就只能是指望远镜。我顿时豁然开朗了,要坐在‘魔椅’上,用望远镜对准‘四十一度十三分’和‘东北偏北’的角度、方向。我兴奋极了,赶忙回家取望远镜。
“重新回到岩壁上,我坐在‘魔椅’上,用望远镜根据密码中指示的方向和角度望去,看到了一棵比周围树木都高大的树,在它的枝叶间,有个圆形裂口,中间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白点,调了一下望远镜的焦距,发现那白点原来是个人头骨,那不正是密码中的‘骷髅头’吗?而所谓‘最大树枝,第七根丫枝东边’指的就是人头骨的位置。至于‘从骷髅头左眼射击’,也就是从头骨的左眼往下射一颗子弹,从树所在地和子弹着地点两点之间引一条直线,再往外延伸五十英尺的地下,很可能就埋有宝藏!谜底终于解开了。”
“你离开‘皮肖甫客店’后又做了什么呢?”我好奇地问。
“我确定了那棵树的方位,就回家了。奇怪的是,我刚从‘魔椅’上站起来,树中间的圆形裂口就看不见了,这也是其中最巧妙的……后来几天,丘比特发现了我的不正常,就阻止我单独出去,可我那天还是偷偷溜出去寻找那棵树了,幸运的是最后找到了,回去还差点被他揍了一顿……再往后的情况你就和我一样清楚了。”
“第一次我们挖错了地方,你就怀疑丘比特错将金甲虫从骷髅头右眼抛了下来?”我说。
“不错。这样的话,就跟‘子弹’的正确着地点偏差了两英寸半左右,如果宝藏正好在‘子弹’落地点正下方,那还好办。但事实不是这样,落地点只是向外引直线的一个点,所以直线拉得越长,其中的误差可能就越大……不过,好在我深信宝藏就埋在那一带,要不然咱们就白费工夫了。”
“密码中的指示是让用‘子弹’,但你为什么要用虫子代替它呢?”
“哈哈,当初你曾怀疑我有病,我就打算故弄玄虚,从树上抛下了虫子,算是对你的一种小小的捉弄吧。另外,甲虫也比较重。”
“哦,我明白了,但坑里挖出的两具尸骨又说明什么问题呢?”
“我想可以这么解释——基德船长在埋那些宝藏的时候,一定还有帮手,等将要埋好的时候,他就趁别人不注意用铲子将他们砸死了,因为这样对埋藏起来的宝贝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失窃的信
[美国]爱伦·坡
一八××年,巴黎的一个秋夜,我和朋友C.奥古斯特·迪潘待在他位于圣·日耳曼旧郊区登诺街33号的家中。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吞云吐雾中度过,彼此默不作声,各自在思索自己的事情,就像我头脑中挥之不去的一直都是那些难解的谜案。
打破这种沉默的,是一位朋友的突然到访,他是巴黎警察局局长G先生,这是一个让人爱恨交加的家伙,除了谈吐幽默,他似乎并不怎么招人喜欢。但由于已经几年没有见到过了,对他的到来,我们还是表示由衷的欢迎。G先生在接过了迪潘递过去的烟斗后,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这次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难题?”我明知故问,“一起新的谋杀案?”
“不,不是的,朋友!这个案子看上去非常简单,但我们对它却完全没有办法。”
“也许谜底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复杂,或许也很简单。”迪潘说。
“哈哈哈……”警察局局长像是听了一段滑稽的话语,突然大笑起来。
“快说一说案子的情况?”我催问道。
“别着急,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局长很有耐心,“但是,你们一定要替我严守秘密,否则的话,我很可能会因此而丢掉现在的职位。”
“要不,别说了。”迪潘打趣说。
“事情是这样的,有人从皇宫中偷走了一份重要文件,一旦文件被泄露出去,将会引发某种严重的后果,种种迹象表明,窃贼正打算而且一定会这么做。说案情简单,是因为已经明确知道窃贼是谁,而且文件目前就在他手上。”
“还是有些不明白。”我说。
“如果窃贼将文件内容泄露给第三者,将会使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名声扫地。”警察局局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这个贼,就是……就是D部长,此人做事有些胆大妄为。当时,在皇宫内院,丢失信件的人正在阅读信件,中间来了一位贵客,她只得将信匆匆放在桌子上。在这个节骨眼上,D部长来了,贼眉鼠眼的他从那封信中看出来一丝不寻常,遂动了邪念,悄悄将那封信带走,并将一封无关紧要的信放在了桌子上。但是,这一切,都被信的原主人看到了。”
迪潘分析说:“看来,窃贼应该也知道他的行为已经败露。”
“不错,”警察局局长不无得意地说,“丢失信件的人非常急躁,想尽快找回,但又不能通过公开的途径,于是便找到了我。”
“看起来,你确实是不二人选。”迪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过奖了。”警察局局长说,“以往警局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首先,我考虑的是去彻底搜查D部长的住所。幸运的是,这位部长经常夜不归宿,他的仆人也很少,而且仆人和主人的房间相隔比较远,这样就非常有利于我们进行搜查。事实上,近三个月来,我几乎每一天都亲自前往搜查,因为我很看重自己的名誉。”
说到这里,局长对我们神秘一笑,“而且,酬金也极为可观,可恶的是,我们几乎搜查了住所内的每一个角落,但依然一无所获,看来这是一个聪明的贼。”
“有没有这种可能,”我说,“会不会是这位部长将信藏在了别处,或是随身携带?”
“藏在别处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从这位部长准备实施的阴谋来看,他需要能够随时拿到信,因此不会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局长解释说,“至于随身携带的问题,他曾遭遇了两次拦路抢劫,他本人也受到了严格的搜查,当时我也在场。”
“你也许不应该出现,”迪潘说,“如果这个部长不是个十足的笨蛋,那他就应该能预料到这类‘拦路抢劫’的事。”
“但他是一位诗人,”局长有些嘲讽的意味,“这和笨蛋只有一步之遥。”
我提议道:“能不能说一下搜查的详细情况?”
局长看上去像是来了兴致,“你知道,对此我有长期的经验。我们搜查了每一个房间,每一件家具。必要的时候,还会将桌子面拆下来,看看其腿部是否被掏空藏有东西;在高倍显微镜的帮助下,我们甚至检查了每一把椅子的横档、每一个家具的接头部位;镜子的底板、床上用品、地毯和窗帘也没能逃脱搜查;书房中的每一本书都被逐页翻过;地毯下面的地面、地下室乃至房子周围的地面也都在我们的搜查之列……”
“为了避免在搜查的时候弄出声响,我们就在将东西归回原位的时候,在其四周垫上一层棉花,另外,每一个人在行动中都非常小心。”
“伙计,”我提醒说,“也许你从一开始就弄错方向了,那封信或许并不在房子里。”
“恐怕你是说对了,”警察局局长沮丧地说,“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迪潘?”
“再去进行更彻底的搜查。”
“我可不想再白费工夫了。”局长并不接受迪潘的建议。
迪潘表示提不出更好的建议了,又向他了解了那封信的具体特征,然后,局长神情暗淡地告辞了。
一个月之后,警察局局长又来造访,开门见山道:“按照迪潘的建议,我们又仔细将房子搜查了一遍,仍然一无所获。现在……事情越来越急迫,酬金也已经翻了倍,如果谁能帮我找到那封信,我将立即开一张五万法郎的支票给他。”
迪潘听到这番话,吸了一大口烟斗,缓缓说道:“在这个问题上你还没有尽到全力,你还可以向前再走一步。”
“你的意思是?”局长并不明白迪潘的用意。
“找一个顾问。”迪潘悠然答道。
“这当然,”警察局局长立即说,“我刚才已经说过,我愿意为此支付五万法郎。”
“现在就照你说的数目开吧,”迪潘不再犹豫,拿出一张空白支票,“你签字后,将会得到丢失的那封信。”
此言一出,我和警察局局长二人都浑身巨震,局长更是难以置信地愣在了那里。好大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急忙开出了一张五万法郎的支票。
迪潘没有食言,将那封信交给了他。局长颤抖着双手打开信,浏览了片刻,惊喜难耐地冲了出去,甚至忘了和我们告别。
警察局局长走后,迪潘开始向我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得不承认,我们的朋友G先生是一个好的执行者,他在执行搜查任务时,非常仔细认真。但他的这一套在D部长身上却失去了作用,因为他低估了这位部长,不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
对此,我笑了笑,未置可否。
迪潘接着说下去:“有些小孩子看上去都要比G先生更会揣摩人的心理,不知道你是否玩过一种猜石子的游戏,也就是一个人手中握有一定数量的石子,让另一个人来猜是单还是双。我曾见过一个八岁的孩子,他是这方面的高手。这个孩子在猜的时候显得很有技巧,因为他懂得去观察对方。比如,另一个不甚聪明的孩子握紧了双手让他猜,第一次,他猜‘单’,结果他输了。那么第二次,他就会想,对方为数不多的智慧会促使他第二次用单数,这样,第二次他就能成功猜对了。而对聪明一些的对手,他会这样来推理:‘如果他看到我第一次猜双,那么接下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用单,但他转念又一想这种变化是不是太简单了,会容易被对方识破,于是就还用双。’而我正是摸透了他的这种心理,所以基本上每次都能猜对。”
“说明那孩子善于推理,”我说,“而且他也具备较高的揣摩他人心理的智商。”
“不错,对探案来说,这也是一个关键,”迪潘继续道,“警察局局长之所以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是他不懂得去揣摩窃贼的心理,严重低估了对手的智力。他带领部下在进行搜查的过程中,总是想当然地从自己的思维角度出发,也就是自己会将东西藏在什么地方,然后便依据自己的思维方向去搜查,这样做的结果是,尽管他们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都没有带来什么实际效果。造成警察局局长不愿意甚至不屑于揣摩窃贼心思的原因在于,他认为D部长几乎是个笨蛋。这一判断,从根本上误导了他。”
“据我了解,这位部长是一位数学家,他在微积分上颇有造诣,而不是什么诗人。”我说。
“你说的不完全正确,事实上,他是二者兼有,而数学家的头衔让他看上去非常善于推理。但如果他只是一名数学家,事情就不是这样了。”
“这真是一种匪夷所思的观点,”我吃惊地说,“要知道,数学推理往往被认为是最好的推理。”
迪潘引用了法国作家沙福尔的一句话作为回答,“十之八九,任何公认的观点,任何公认的定律都是愚蠢的,因为它们都只适合于群众。”
“你是对数学家有所质疑,继续说你的观点。”
迪潘接着阐述他的理论,“对任何抽象逻辑以外的其他形式培育起来的理智,我都怀疑它们的效用是否有价值,尤其是由单纯的数学研究而得出的理智。”
“我要说的是,应该去关注D部长既是诗人又是数学家的这种事实,而我采取的措施都是据此来设计的。事实上,以D部长的地位和他的智力而言,他不可能不了解警察执行任务的通常方式,而且,对两次拦路抢劫,他也早就预料到了。不仅如此,聪明的他,为了‘协助’警方的行动,还故意经常夜不归宿。所有这一切,都是他用来迷惑警方的手段而已,目的是让他们相信那封信并不在他的住所内。”
“而且看上去,他的诡计也在一定程度上得逞了。”我附和道。
“有这样一种智力游戏,”迪潘看了看我,“我相信你一定玩过,就是让别人从地图上找出一个地名或是山川、河流的名字。通常,为了给对方制造难度,人们都会尽量挑一些最小的字。但是,那些聪明的出题者,往往会选那些跨度很大且字体也大的名字,因为这样反而更难找。这是由于人们视觉上的疏忽造成的,警察局局长的思维和大部分人是相同的,他想当然地认为部长不会将信放在大庭广众之下。
“根据我对D部长的判断,我想他一定会将信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再加上,在一些隐蔽的角落里,警察局局长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这就更加让我确信部长的决定——干脆不藏了,就放在明面上。
“有了这些推论,我特意准备了一副绿眼镜,在一个清晨,去部长的住所拜访了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谎称视力不佳。这样,我就可以戴着有色眼镜在和对方聊天的时候去偷偷四处打量。
“我特别留意了他身前的写字台,以及上面的文件和其他东西,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随着视线的转移,在一个卡片架上我发现了可疑的东西,那个架子上的格子中随意散放着一些名片和一封信,不错,一封看上去很普通的、皱巴巴的信,像是几乎被人拦腰撕开了一样。而且我看到了上面印有的字母D,错不了,我要找的信就是它了,尽管它的特征和警察局局长描述的几乎完全不同。在常人看来,它根本不像是出自皇室的信件,再加上就被随意地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所以很容易就能打消人们对它的疑虑,这种结果正是部长想要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我更加仔细地观察了信的外观,以及它被放置的方式,在故意将一只烟壶落在桌子上后,就起身告辞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借着找回烟壶的托词,又去拜访D部长。但我们的谈话刚开始,房屋外面就突然发生了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一连串各种刺耳的声音。D部长出于习惯,立马起身走向窗户,并打开窗子观看外面的情况。机会来了,我赶紧来到卡片架前,用一封精心复制好的信将那封被偷来的信掉了包。”
“我想那名枪手绝不是凭空出现的。”我猜测说。
迪潘答道:“不错,街上的枪声是由一名手持滑膛枪的家伙制造出来的,他的枪中并没有子弹,但在人群中制造了骚乱和紧张气氛,他不一会儿就被警方当作疯子放走了,而这个所谓的疯子就是我花钱雇来的。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于是我就向部长告辞离去。”
手杖上的刻痕
[英国]马西阿斯·麦克杜奈尔·鲍特金
杰姆·潘劳克是著名的戈华·格兰特银行的一名职员,此时,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黑色的牛皮手提包放在紧挨着自己的空位上,看到空空如也的车厢,他紧绷的神经才得到了些许的放松。
杰姆的紧张是有缘由的,他的皮包里装的是价值五千英镑的金子和钞票,他此行的目的是将这笔巨款由伦敦总行安全护送到二百英里外的一处分行。本来,这种押运的工作是由一名年长经验也更丰富的老职员负责的,但这次任务开始前,他却突然病倒了。因此,银行方面不得已才临时决定让杰姆来执行这一任务,他看上去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身材高大,魁梧健壮,似乎没人敢找他的麻烦。一路上,杰姆警惕的双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个手提包,火车驶过了埃迪斯柯姆站后,他找了一个头等车厢的单间,才放下心来。距离下一站还有四五十英里,为了消遣时间,他点燃了烟斗,取出一张报纸,专注地看起了那些最新的体育赛事。
列车飞速向前行驶,酷爱体育的杰姆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报纸所吸引,以至于他都没察觉到对面座位下面有一双正在打量着他的鬼鬼祟祟的眼睛,更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已经慢慢向他爬来……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掐住了杰姆的脖子,强壮的他还没来得及做出有效反应,就被对方手中的麻醉剂熏得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杰姆终于醒来。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手提包,但它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车厢内除了自己,仍然空无一人,列车还在行驶中。杰姆惊出一身冷汗,但他翻遍了整个车厢,也一无所获。
列车即将进站,杰姆站在车厢门口大声喊道:“我的手提包被人抢走了,里面装有五千英镑!”
乘务人员闻讯赶来,看了看神色惶恐不安的杰姆,他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被抢的?”
“就在列车离开埃迪斯柯姆之后。”
“那看上去似乎不可能,先生,因为中间并没有停车,而且你所在的车厢只有你一个人。”
“开始,我也以为车厢是空的,但现在我敢肯定有人藏在了车厢内的座位下面。”
“现在我可没有看到座位下面的人,”乘务人员有些不耐烦了,“你还是向警方去说明情况吧,看,站台上就有个侦探。”
下车后,杰姆找到了侦探。侦探先让人将他监管了起来,又给埃迪斯柯姆方面发了一个电报,但是电信往来却中断了。故障很快被排查出来,在距离埃迪斯柯姆数英里处,断了几根电线,一根电线杆上的绝缘瓷瓶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撞碎了。断线的下面,还有一行很深的脚印。
事发后第三天,女侦探杜拉·米尔在她的书房里迎来了一个陌生人——一个中年绅士。
“是杜拉小姐吗?”来人问道,“我是格里高雷·格兰特爵士,戈华·格兰特银行的合伙人之一,曾听朋友谈起过您,您或许也听说了刚发生的那起铁路抢劫案了吧?我是来寻求帮助的。”
“哦,我知道的也只是媒体上公布的那些情况。”
“其实,我也不了解更多的情况,但对这起案件十分关注。事实上,我们看重的也不是那些丢失的钱,只是我们银行一百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欺诈或舞弊的事件。所以,希望您能帮我们查清真相。现在,外界认为我们年轻的雇员杰姆·潘劳克的嫌疑很大,如果确实是他捣的鬼,那就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如果他是无辜的,那就还他一个清白。”
“警方是怎么处理的?”
“他们认为就是杰姆本人作的案,因为飞驰的车厢内并没有其他人,而且也没人能够离开疾驶中的火车。警方判断杰姆是将手提包扔了出去,而外面有他的同伙预先等候。警方已经把他抓起来了,他们认为他就是这次案件的主犯,剩下的就是通缉那个携带小牛皮手提包的从犯,就这么简单。”
“您是怎么认为的?”
“杜拉小姐,坦白地说,我之所以来找您,就是对警方的判断有所怀疑。而且,我见过那个小伙子,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我可以去见一下他吗?”
“当然可以,求之不得。”
同杰姆·潘劳克交谈了仅仅五分钟,杜拉便对格里高雷爵士说:“我有办法了,但我要提出一个要求。”
“费用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我需要杰姆来配合我,你的怀疑很对,这个年轻人是无辜的。”
为了配合女侦探,银行撤诉了,杰姆被解除监管后,随杜拉小姐一同前往埃迪斯柯姆。一路上,杰姆充满了感激之情,他谈得最多的就是这次劫案。
“手提包很重吗?”杜拉小姐问。
“是的,我拿着它最多能走一英里。”
“如果再次见到那个抢劫犯,你能认出他吗?”
“认不出,当时我还没看清他的面目,就被麻醉倒了。杜拉小姐,您是唯一一个相信我的人,您能告诉我您的依据吗?”
“先别着急,杰姆先生,这个暂时还不能说,但我们前往埃迪斯柯姆,目的是去寻找一个有弯把手杖的人。”
到达埃迪斯柯姆后,二人扮作姐弟俩,化名为布朗小姐和马克·布朗先生。他们轮流入住当地的几家旅馆,并在周围转悠,看有没有手持弯把手杖的人。一周之后的一个下午,杜拉小姐在一个旅馆的楼梯上迎面碰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他手持一个弯把的橡木手杖,杜拉小姐看了他一眼就走过去了。从旅馆女仆那里,她了解到此人名叫麦克·克劳德先生,有时会乘火车去伦敦,或骑自行车去乡下。第二天,杜拉又一次遇到了那个陌生人,当两人交叉而过时,她的脚“不小心”碰到了中年人的手杖,并使它一直滚落到楼梯下面。杜拉小姐急忙跑下去,捡起手杖,并深表歉意地将它还给了那名中年人。不过,在她弯腰捡起手杖的一刹那,就已经看到弯把朝下的部位上有一道深深的凹痕。晚餐时,杜拉和杰姆正对着麦克·克劳德的餐桌,中间,杜拉故意让杰姆扭头去看挂钟。杰姆一扭头,就和麦克·克劳德打了个照面,杜拉看到克劳德脸上猛然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等他发现杰姆并没有认出自己,才渐渐平静下来,继续用餐。晚餐结束后,杜拉小姐对杰姆说:“明天我们骑自行车出去,你提前做好准备,对了,别忘了准备一根结实的绳子。”
第二天,他们早早用完了早餐,杜拉在旅馆大堂里找了一个角落,扮作看书的样子,她的眼睛则一直盯着旅馆出口。九时左右,麦克·克劳德终于走了出来,他推起自行车,走了出去。杜拉小姐和杰姆也迅速蹬上提前准备好的自行车,追了上去。杜拉说:“你跟在我的后面,只要能看到我就可以了,我在前面盯住他。注意我手中的白手绢,等我挥动它的时候,你要快速追上来。”
杰姆点头同意,就这样,三人中间都保持有大概半英里的距离。不出所料,麦克·克劳德是在沿着铁路线前进,他们俩一直跟在克劳德的后面。直到他们距离电线被拉断处一英里左右,杜拉才意识到这次旅行即将结束了。终于接近了断线处,但中间还隔着一道沟和一堵墙。克劳德下了自行车,并拿出了一个兜子,从墙上翻了过去。杜拉见状,赶紧用白手绢给杰姆发了个信号。看到信号后,杰姆飞快地蹬了起来。另一边,克劳德正伏在地上,从草丛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正准备装进那个兜子里。
“麦克·克劳德先生,你好吗?”杜拉突然大喝一声。
克劳德闻声转过身来,看到只是一个女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并将手伸进了口袋。
“快举起手来!”杜拉用手枪指着他命令道。
这时,杰姆也赶了上来,用准备好的绳子,将克劳德牢牢地捆了起来。中午时分,这个抢劫犯被带到了警局,杜拉则骑车闯过欢呼的人群返回了旅馆。格里高雷·格兰特爵士收到了电报后,当天下午就赶到了埃迪斯柯姆。当晚,他还专门举行了一场庆祝晚宴。
“让你受委屈了,杰姆先生,”银行家对他的职员说,“杜拉小姐,我愿意将追回款项的一半作为费用支付给您,但我更想知道您是怎么发现那个抢劫犯的。”
“格里高雷爵士,没有人会随身带着一个装有重金的手提包到处乱窜。抢劫犯一定会将包藏起来,然后将自己也藏起来。后来,我在旅馆里发现了克劳德,事情就是这样。”
“不,不止这些,您是怎么发现他的?他又是怎样从行驶中的列车中跳下去的呢?”
“我想你也注意到了,在电线被弄断的位置,铁路的路基比其他地方要高。也就是说,只要人足够机灵,用这样一把手杖(杜拉小姐指了指克劳德的那把手杖)挂住几根电线,应该不难,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吊起并离开车厢。至于电线杆上被打碎的绝缘瓷瓶也不难解释,它是被沿着电线滑行的克劳德给碰碎的。”
“天哪!太神奇了,杜拉小姐,可是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而且,在电线摩擦的作用下,再加上人向下的坠力,一定会在手杖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杜拉小姐平静地解释说,“当我看到克劳德先生的手杖上有这种痕迹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切。”
连环命案
威廉·莱林
今天,又发现了一个死者,这已是第四个被勒死的人了。
“我觉得我们的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托尼·萨莫斯一边不停地拍打着游戏机按钮,一边对我说。我没有应答。和他合作八个月以来,我早就摸透了他的禀性和处世习惯。他总是喜欢让别人顺着他的思路、按照他指示的步骤去行动,这一点很是让人受不了。这就是一个真实的托尼。
“这桩案子的关键并不在于到底凶手是谁,而是要首先搞清楚他的杀人动机,否则,一切都将没有意义。”托尼又分析道。我们离开游戏室,来到了一间昏暗的小房子里,分别要了一杯啤酒,边喝边聊。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就接连喝了五杯,显然他还在为“连环杀手”的事犯愁。
几个星期以来,我们俩一直都想将那个被媒体称为“街头杀手”的连环杀人犯给揪出来。
第一名遇害者是一家储蓄信贷行的出纳,那名年轻的女子就在离自己办公场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被害。
第二个是稍微年长一些的管道工,他的尸体是在自己工作的店门旁边的一个卡车下面被发现的。
第三名遇害者在加油站工作,这名工人的尸体是在宿舍旁边的一个小房子里被发现的。
今天早晨,第四名遇害者被发现死在了家里,她生前在警局工作,是一名电脑操作员。她的尸体是在宿舍里被室友首先发现的。她的室友是一名空姐,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就发现了她的尸体。
对比四名遇害者,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任何关系。其中有三名白人、一名黑人,年龄最大的四十五岁,最小的才十九岁。到目前为止,发现的唯一线索就是一条作案时用的围脖——黑色毛线材质的。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案子仍然没有任何进展。这个暂且不说,居然又有一人被害,负责侦破这起案子的托尼和我,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下午四点,从验尸室出来后,上级莱米斯上尉又将我们叫去,痛骂了一通。也难怪,从发现第一个被害者到现在已经有三周了,而我们的侦破工作却好像进入了死胡同,没有取得任何突破。
从上尉的办公室出来,托尼紧紧抓住我,离开了专案组,我知道他已经没有兴趣在此地再待下去了。
而后,我们来到了一家酒馆,要了啤酒喝了起来。托尼点上一支雪茄,狠狠地抽了一口,道:“我比较善于调整自己的状态,这点你应该清楚。”我喝了一口酒,等他说下去。
“我一直试图寻找几名死者之间的关联,但是他们的年龄、职业、住所都各不相同,相互间也没有任何关系,可见,凶手是在滥杀无辜!”托尼分析说。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四个遇害者分别是出纳、管道修理工、加油站工人和电脑操作员,你能说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不能。再说了,伙计,那只是你的假设。”我喝了一口酒说。
“那个遇害的电脑操作员你应该认识吧?”他微笑着问,“我想她应该给你提供过什么资料吧。”
我摇头否认。
“那可真遗憾,她是个厉害的女人,我说的是床上。能让她为你做事也是一种荣幸,不过她可能也会让你感觉到了痛苦。”他慢悠悠地说,“现在,我可以说出很多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你说说看?”
他紧紧盯着我说:“你不会想吗?先是出纳、管道修理工、加油站工人,然后又是她。”
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会动动脑子吗?”
“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吧!”我不耐烦地说。
侍者又端进来两杯酒,托尼一直目送他远去,才接着说:“你没有发现事情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摇摇头。
“当你走进超市,看到一名理货员正在整理货架,你上前问:‘打扰一下,请问火腿在哪里?’对方回答:‘我不知道,你去问经理吧!’你再问:‘经理在什么地方?’理货员说:‘经理今天没在。’”
托尼掐灭雪茄,继续他的发言:“又假设你来到了一家商场,本来他们应该主动上来为顾客服务的,但那些营业员看到你来都在自顾自聊天,丝毫没有为你服务的意思。最后,你不得不上前问道:‘对不起,能打扰一下吗?’而对方给你的回答却是:‘抱歉,我不是营业员。’”
说完,他又往口袋里摸去,慢吞吞地掏出了一支烟,我拿起打火机给他点上。他道谢后,突然说:“那名杀手一定非常讨厌别人无视他的存在,他一直渴望得到最优质的服务。”
“哦?”
“也可能,凶手的工作就是每天对顾客迎来送往,他可能是一名营业员,也可能是一家公司售后服务部专门负责处理顾客投诉的人员,这样,他每天接触的都是那些因受到别人忽视而抱怨不已的人。我不敢确定,他也许是经常倾听别人问题的人,比方说牧师或心理医生,也可能是……”
“警察?”我接着他的话说。
“说得很对,很可能就是一名警察!”他说。
“不要再喝了,咱们回去吧。”看到他飘忽不定的眼神以及疲惫的样子,我劝道。
“你说究竟是什么因素让他走到这一步的?”他丝毫没有理会我的劝告,仍在自言自语,“一天,他去银行办理某项业务,好不容易排了半天队,反而受到了出纳的斥责,而他居然还要为此付上一笔服务费,这让他愤怒不已。于是,第一桩命案发生了。几天后,他家里的下水管道堵了,上门前来维修的修理工,态度极为傲慢,甚至称管道是被他故意弄坏的。第二桩命案随之就发生了。又一次,他开车前去加油站加油,却没人理会他,他就朝一名年轻的加油工喊道:‘帮我检查一下发动机。’那个年轻人冷冷地问:‘是说我吗?’‘这个该死的加油站,不是你还能是谁……’”
托尼越说越激动,嗓音也越来越大,直到周围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时,他才突然住口。
“走,”我在桌子上扔下一些钱,将托尼扶了起来,“我们先回家,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我俩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行走。我一边扶着他,一边揣摩他所说的话的背后含义。
他究竟想让我知道什么,是在暗示我凶手到底是谁?或者……
我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他在前面打开了车门,从后面跟上的我,一度想开口问他,但我还是忍住了,因为还有很多人需要我照顾,我不能出现任何危险。于是,我急忙上前用领带缠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