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降矢木家的瓦解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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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浮士德博士的拇指痕迹
于是,法水的牌在这场疯狂前进的桌游中再次回到原点。但是在悲痛瞬间过去的同时,法水再度恢复冷静。此时有个东西渐渐靠近他耳边,这正是他刚刚以为是幻觉的潺潺流水声。大概是通过了类似方柱的空间,或者又加上窗玻璃的震动,音量听来比刚才更增一倍,俨然撼动地轴的轰响。而那低鸣嗡嗡的轰然声响,正开始动摇这阴惨死亡空间的空气。这根本重现了中世纪德国传说中的“魔女集会”啊。隔着几道石墙和窗户,这栋黑死馆的某处似乎真的有一道瀑布。姑且不管那与眼前的凶行是否有直接关系,或者那是不是壮观地呈现了浮士德博士的装饰癖好,现实中出现这种荒唐无稽的事实,简直令人无法相信。啊!那瀑布的轰响——那华丽又魅惑的梦,根本是任何律法都无从规范的极端变态疯狂。但法水挥除那种狂乱的感觉,大叫着——
“开关!快开灯!”
听众仿佛听到这个声音才回过神来,蜂拥到入口处。室内转暗时熊城也同时封住了出口,所以制止住这人流,一时之间在一片混乱杂沓的情况下,无法重新开灯。为了避免分散听众的注意力,事前将楼梯下的灯光都关了,只留下走廊一盏微亮壁灯,大厅和周围房间都一片漆黑。在这片喧闹杂躁中,法水循着黑暗中的彩尘,同时陷入深思。这时检察官走近,告诉他克里瓦夫夫人被人从背后刺穿心脏,已经断气。
不过法水的推理在这段时间已经有所成长,仿佛钢琴的琴弦般紧绷。针对眼前发生的惨剧,他开始从头梳理一开始出现的现象,并试着在这曲线中拉出一条切割线。首先雷维斯并不在乐手之列。(而听众群中也不见他的身影)接着,灯暗的同时礼拜堂也成为密室——也就是事件发生前后状况完全相同。但是最后关灯的究竟是谁?——换句话说,最重要的关键就在熄灯前后,这让法水似乎找到一线曙光。因为水晶吊灯熄灭之前,津多子曾出现在入口门边,通过门边的开关,并且坐在最靠近该侧旁边的最前排座位。
事实上那就是法水发现的第一个坐标。那就是阿贝鲁斯在《犯罪形态学》中举出的诡计之一,利用碎冰片引起附盖式开关短路的方法。先将碎冰片插在连接把手的绝缘体上,一扭动把手,便会稍微接触到接触板,因而亮灯。但这个计策的狡猾之处就在于这之后用手臂去撞把手,让碎冰片断裂,碎冰片会接触到发热的接触板。因此融化的冰片形成蒸气,在陶板上结成水滴,此处当然就会产生短路,而且融化的冰也同时消失。也就是说,假使真是如此,津多子经过开关旁时使用了这个计策,当然会等她就座才熄灯。而利用这时间差,又能让真相更蒙上一层暗影。
押钟津多子——那位大正中期的伟大女演员,在事件其他连锁中从未现身,但早在事件一开始那个夜晚,她就从内部推开了古代时钟室的铁门,给丹恩伯格夫人事件留下抚拭不去的暗影。而且在事件相关人中她具备最浓厚的动机,现在又占据了最前排的座位。如此排列着几项因子,法水忽然感到自己的呼吸有股血腥的呐喊。他命佣人备好烛台,走近开关附近,又有了意料之外的新发现。开关正下方的地板上,掉落着只有穿和服的津多子才有的披肩绳环。
“夫人,这个绳环先还给您。不过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开关是谁关上的吧。”
法水唤来津多子后,立刻单刀直入地问。不过津多子显得不动声色,甚至面带冷笑地回话。
“既然要还我,那我便收下了。不过法水先生,我现在终于知道真的有善行恶报之神存在了。因为当我在黑暗中听到呻吟的瞬间,脑中立刻浮现了灯光开关的问题。如果能不靠手动就扳动开关,显然盖子里一定藏着某种阴险机关。假如真是如此,凶手一定会趁着黑暗来取回那机关。想到这里,我脑中浮现一项前所未有的决定,立即离开座位来到这里,接着我用自己的背挡住开关,在你们过来之前,一直站在这里。所以法水先生,如果我是德基摩斯<a id="jzyy_1_325" href="#jz_1_325"><sup>(1)</sup></a>(莎翁的《尤里乌斯·恺撒》中布鲁特斯的同党),此时披肩绳环应该会这么说吧。‘独角兽被树所欺,熊被镜子所欺,象被洞穴所欺’<a id="jzyy_2_325" href="#jz_2_325"><sup>(2)</sup></a>。”
于是法水先调查开关内部。但结果却与预期相反,非但没有短路痕迹,就算扳动把手开通电流,水晶吊灯依然在黑暗中保持沉默。这正是纷纠混乱的开头,问题终于离开了这礼拜堂。法水在询问总开关位置之前,不得不为自己的急躁判断向津多子致歉。津多子也收敛起刚刚的气势,老实回答。
“总开关的房间跟礼拜堂隔着一条走廊,位于另一头,那里以前是殡室(中世纪贵族城堡中进行涂油式前暂放尸体的房间),不过现在已经改装,变成杂物仓库。”
不过众人穿越大厅客厅,走在走廊上时,只觉那轰隆水声愈来愈逼近。来到目的地殡室前时,才发现水声是从画有耶稣受难、圣帕特里克十字<a id="jzyy_1_326" href="#jz_1_326"><sup>(3)</sup></a>的房门后激烈涌出。同时他们的鞋子好像稍微被推动,一股冰凉寒意从鞋带孔窜进鞋里。
“啊,是水!”
熊城不禁失态地大叫,往后跳时一个踉跄,不得不单手撑住左边洗手台。不过现在总算真相大白。房门对面墙上的洗手台并排着三个水龙头,现在都被打开,从那里流出的水沿着自然的倾斜流出。这水流由门槛上的灰泥缺口引入殡室中。他们打算开门,但门上了锁,再怎么推撞都纹风不动。熊城奋力用身体去撞房门,但只听到木头些微碾轧声,他的身体就像个轻巧毽子般被反弹回来。熊城重新站稳,发狂似的大吼。
“拿斧头来!管它这扇门是罗比亚<a id="jzyy_2_326" href="#jz_2_326"><sup>(4)</sup></a>还是左甚五郎<a id="jzyy_3_326" href="#jz_3_326"><sup>(5)</sup></a>亲手雕刻的作品,我今天非砍破它不可!”
不久马上有人送来斧头,第一击瞄准门把上方的门板。木屑四散,那旧式杠杆锁连同木栓一起垂下。没想到那砍破的楔形缝隙中,竟然冒出如温泉般的蒙蒙蒸气。
那个瞬间众人都一脸呆愣,怔在当场。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热瀑背后藏着什么样的诡计了。或许硬让幻想化为现实,就是浮士德博士残虐的快感,但无论如何,眼前这奇观着实包含让人灵魂深处也陶醉的妖幻魅力。打开门,里面是一片白墙,并且笼罩着一股几乎让眼球溃烂的热气。不过这时熊城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看到放在下方的电暖炉,立即拔掉插头,雾气和高温这才渐渐消退,终于显露出室内全貌。
这个区域是所谓殡室的前室,尽头门后是天主教戏称为“灵舞室”的中室。滴落下来的水从角落的排水孔流出。和中室交界的地方,有一扇没有装饰的厚重森严石门,旁边墙上吊着附有古老旗饰的大钥匙。那扇石门没有上锁,门一推,只听见石门特有的闷响便开启了。奇怪的是,尽管前室温度高到差点灼伤人眼球,但眼前这片黑暗深处却是一片宛如洞窟般的冰冷空气。等门完全打开,法水在这昏暗光线中,感受到一股让眼球急速旋转的激动。眼前是一片耀眼白光,他不自觉地凝视前方地板,呆呆地站着。而这绝不是因为修道院格局特有的阴暗沉郁气氛使然。
地上是宛如数十万条白色蚯蚓挣扎扭动留下的无数细短曲线,盖过堆积尘埃的灰色地板,那清冽的白光,换个角度又像是令人作呕的黏液一般。仔细一看,只有视野所及之处形成庄严的徽纹图案,浮在半空中,映入眼帘。那光亮就像哥特夏克<a id="jzyy_1_327" href="#jz_1_327"><sup>(6)</sup></a>(率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先遣部队的德国修士)所看到的圣叶理诺<a id="jzyy_2_327" href="#jz_2_327"><sup>(7)</sup></a>幻影,而且那无数线条几乎遍布整间房间的地面,这应该是水气在堆积尘埃上形成的细沟,但奇怪的是,在天花板和四周墙面上并没有留下类似的痕迹。还不只这样,如果从侧面观察地板,还可以发现有如月球山脉或者沙漠沙丘的起伏,无限连绵。这种自然力量形成的微细雕刻,是任何名匠大师都难以比拟的。
这个房间被石灰岩的石块包围,弥漫着艰苦修道的森严气氛。尽头的石门后方是停尸间,门上刻着圣帕特里克著名的赞美诗——‘抵挡异教徒之邪律,抵挡妇人、匠作、巫觋之诅咒’<a id="jzyy_1_328" href="#jz_1_328"><sup>(8)</sup></a>全文。但地上没看到任何脚印,也许算哲葬礼时并没有举行旧式殡室仪礼吧。既然知道没有人从前室进入,那么也就解决了所有疑问。因为从洗手台将水流引下阶梯的目的很容易推测,不过说到为什么要点起暖炉,其意图却令人毫无头绪。当然,墙上电源箱的盖子是敞开的,总开关的拉柄朝下。检察官推回拉柄,接通电流,他看着脚下的排水孔,说出自己的意见。
“让洗手台的水从阶梯流下,目的是要消除地板尘埃上的脚印。这样一来,最根本的疑点,在于切断这房间总开关和锁上门后离开房间去刺杀克里瓦夫夫人——等于一人分饰了两角。但再怎么样我都不觉得雷维斯会扮演这种小恶魔的角色。我认为答案一定在你发现的‘没有徽纹的石头’上。”
“没错,你说得很对。”
法水先老实地点点头,接着又忧郁地眨起眼。
“可是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雷维斯的心理问题。这个房间去向不明的钥匙,和不见踪影的雷维斯或许有关……”
他猛抽了两口烟,转向熊城的方向。
“总之,凶手不可能随时将钥匙带在身上,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找出钥匙。接着再找到雷维斯。”
众人有种终于从噩梦中解放的感觉,回到原来的礼拜堂,水晶吊灯已经再次绽放璀璨光亮。听众在灯光下各自成群聚集,台上的三人则还在原本的位置上,心中的不安和忧愁让他们看起来有如走入绝境的野兽,不断颤抖。克里瓦夫夫人的尸体刚好在阶梯前倒成丁字形。她身体俯卧,双手伸向前方,左背上看似矛头的杆状握柄骇人地突兀插着。尸体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恐惧,而且还有点油光,可能是死后的浮肿吧,这让她原本棱角分明的尖锐面容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这张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不过在这张乍看下平静的遗容上,也可推测过世之前感到突然惊愕的失心状态。而覆盖了整个尸体背部凝结的血,形成一大洼指向前方的手指形状,更让人发毛的是,那指尖刚好朝着舞台的右边。但是在这种种景象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与这杀人事件完全不相称的对比。从矛头根部渗出的脂肪绽放着金色光芒,再加上宫廷乐师的朱色上衣,让整桩惨事看起来华丽非常。
法水仔细地调查凶器,但上面没有任何指纹痕迹。枪柄根部铸刻着蒙费拉托家<a id="jzyy_1_329" href="#jz_1_329"><sup>(9)</sup></a>的徽纹,拔出后一看,是尖端分成双叉的火焰形枪尖。但是行凶之际受到自然的捉弄,竟遮掩住最重要的部分。从台上到尸体倒地的位置之间,完全没发现任何血迹。原因当然是因为没有马上拔出刀,所以当时飞溅的鲜血也极少。但却因为这样,断绝了重现凶行时必要的一环。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无法得知克里瓦夫夫人是在台上哪一个位置被刺?又是经过什么样的路径从台上摔落?法水完成验尸后,先请听众离开现场,自己爬上了舞台的阶梯。这时伸子像做噩梦般大叫。
“那浮士德博士觉得这样折磨我还不够,把地精纸牌放进我抽屉里还不够,今天那个恶魔又再次选中我,要我加入那三个活祭之列。”
绕到背后的双手紧握住竖琴架,用力摇晃。
“法水先生,你一定想知道克里瓦夫夫人在舞台哪个位置被刺,从哪边摔落的吧?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紧抓住竖琴架,凝然屏息,不过旗太郎先生、赛雷那夫人,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吧?”
“不,如果我是圭迪昂<a id="jzyy_1_330" href="#jz_1_330"><sup>(10)</sup></a>(出现在德鲁伊教中,据说精通暗视隐形的伟大秘僧),或许会知道吧。”
赛雷那夫人在颤抖中显得有些嘲讽。旗太郎也接着她的话对法水说。
“事实就是如此。很不巧,我们并不像昆虫或盲人那样有正确的空间感,再说大家又穿着一样的服装。在伸子划亮火柴照亮大家的脸之前,我们连是谁倒地都不知道……不,应该说我们什么也没听见,没感觉到。”
他似乎察觉到眼前状况对法水他们不利,眼里很快出现居高临下的狂妄。
“对了法水先生,总开关到底是谁关掉的?如此迅速换装扮演两个角色的,究竟是什么恶魔?”
“什么?恶魔?不,以黑死馆这个祭坛为顶的人生,本来就是恶魔了不是吗?”
法水阴鸷地盯着眼前这早熟少年,接着对方的话尾回答。
“旗太郎先生,老实说,我很轻蔑那种相信人类不可靠的感觉和记忆的老派搜查法,我都管它叫圣骨。但是今天的事件以殡室的圣帕特里克为守护神,我不得不跟德鲁伊教秘僧斗一斗。您知道那位爱尔兰的伟大僧侣在进行类似杰赛尔法(注)的仪式后,驱逐了德鲁伊教秘僧,让阿马<a id="jzyy_2_330" href="#jz_2_330"><sup>(11)</sup></a>这个地方圣化的史实吗?”
(注)韦尔斯的魔教德鲁伊教恶魔教的宗教仪式,在祭坛四周进行跟太阳运行一样,由左往右绕的习俗。
“杰赛尔法?你为什么……”
赛雷那夫人顿时沉下脸来,显得有几分害怕,但又马上反问。
“但是聪明的圣帕特里克,并不是为了传教方便才借用那种由左向右的游行法。”
“没有错,那在今天事件中是一种示意标志。不过问题是,将咒术的表象移到他处,这就等于秘僧亲手毁掉它。”
法水脸上泛起淡淡的贼笑,说出这些带有柔性恐吓的话语。所谓“示意标志”到底是什么?这句话就像挥不去的浓雾,形成一种让在座所有人肌肉僵硬、血液冻结的气息。但不久之后,赛雷那夫人的眼睛开始异样眨动,她先看着法水,又愤愤地瞥了伸子一眼,然后视线定在台下某一点不动。那里有一个难以言喻的不祥署名。克里瓦夫夫人背上,正出现了一个符合法水所说由右向左的“示意标志”。那摊犹如前伸手指的血渍形状,手指竟然指向右边舞台上,也就是伸子的位置。不仅如此,当然也可能是心理因素影响,那血迹形状也有点类似竖琴。众人皆感受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可怕力量,视线盯在那符号上好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伸子将脸藏在竖琴后,开始抖动肩膀激烈呼吸,法水也在此停止了讯问。三人离去后,熊城热切地看着法水。
“这女人真是个不得了的被害人,竟然布局得如此仔细。”
那感叹的语气,听起来似乎陶醉于浮士德博士魔法般的雕凿痕迹中。检察官迫不及待地问法水。
“所以你把这项巧合解释为‘你们看,这个人’吗?”
“不,我是认为其意思为‘那是自然原貌,而且化为流动体’。”
法水不经意地说出口,而这突来的异论让检察官很是吃惊。
“当然,这么一来那三个人就完全成为我的指中人偶了。你们看着吧,那三只深海鱼很快就会在我面前掏出肺腑。”
接着法水告诉两人他所执导的这场心理剧有多么精彩。
“我用杰赛尔法来譬喻的真正原因,在于旗太郎和小提琴的关系上。你没有注意到吗?那男人虽然是左撇子,但现在却右手持弓,左手握琴。这就是杰赛尔法由左而右的真相。不过支仓,这恒数绝不是偶然的意外。”
这时,克里瓦夫夫人的尸体被搬出,一位便衣刑警随即进入。整栋宅邸的搜索已经完成,但是刑警带来的报告依然令人惊讶。因为除了殡室的钥匙尚未寻获,甚至雷维斯也在第一首曲目结束,暂时休息时,便下落不明。另外还查明命案发生的时刻真斋卧病在床,镇子则在图书室中继续写作。但听完报告后,法水脸上开始浮现沉重的暗影。他焦躁地在室内踱步,显得坐立不安,不过又忽然止步,呆立了几秒之后开始沉思。渐渐地,他眼中出现异常的光芒,用力一跺地,在高亢的回响中欢声大叫。
“对!没错。雷维斯的失踪带给我光明。我们现在所受的苦难,都是因为没能解开那男人惊人的幽默。熊城,钥匙就在殡室里面。走廊的门是从内侧锁上的。雷维斯也是从里面的停尸间消失的。”
“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熊城惊讶地瞪着法水。殡室中室的地板上确实没有半点类似脚印的痕迹。另外,旁边走廊的停尸间窗户,也从里面牢牢锁上。可是法水却给了雷维斯一条飞行魔毯。
“那他为什么要在前室制造热瀑?他又是怎么在中室地板上创造那个美丽的梦幻世界,还让上面的脚印消失的?”
熊城激动地反问,最后还用力拍了一下舞台边缘。而法水的说明从这极其奇怪的徽纹图案出发,终于跨越了雷维斯张起的围栏。
“熊城,你经常吐烟圈,那其实是一种气体节奏运动。同样的现象也会出现在两端温度和压力不同的情况,比方说中央膨胀的西式灯罩或者钥匙孔。另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那就是构成中室四周墙壁的石头材质。那是巴西利卡风格<a id="jzyy_1_333" href="#jz_1_333"><sup>(12)</sup></a>修道院建筑经常使用的石灰岩,历经漫长岁月后应该会风化。所以在那些堆积的尘埃中,应该也混杂着溶于水的石灰成分。雷维斯先在前室制造出热瀑,产生雾气。随着时间的流逝,前后两室的温度和压力渐渐出现差异,形成绝佳的状态。这时,从钥匙孔吐出的环状雾气就会往中室的天花板上升。”
“原来如此,环状蒸气和石灰成分吗。”
检察官表示接受地点点头,这段时间身体微微颤抖。
“没有错,支仓。然后当蒸气接触到堆积在天花板的灰尘时,先渗入其中的石灰质内。所以天花板内部自然会产生空洞,导致最后无法支撑而坠落。也就是说,这些物质会覆盖住地板上的脚印。而且那魔法环状会在吸收大量石灰成分后碎裂,于是形成了那绚烂的神秘图案。其实在史实中也能发现与这很类似的现象,譬如埃尔伯哥的耶稣鱼(注)奇迹……”
(注)一三二七年,还未发现卡尔斯巴德<a id="jzyy_2_333" href="#jz_2_333"><sup>(13)</sup></a>温泉时,距离该地十英里外的埃尔伯哥镇外出现一个奇迹。一座废教堂的地板上出现了以希腊文书写,象征基督教表象的鱼
这个文字。但是据说那很可能是矿脉的间歇喷气所造成。
“好了,这些以后有空再听你说。”
检察官慌忙打断这伪史学家法水的长篇大论,依然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凝视着他。
“以现象来说确实可以这样说明,而且里面的停尸间或许也可以发现没有徽纹的石头。可是就算这样能解决一人两角的问题,我实在不懂没必要藏身的雷维斯为什么要躲藏?难道那男人太过沉醉于自己的伎俩,而丧失本性了吗?”
“喔?支仓,你是不是忘了足智多谋的津多子呢?不如我们别打开停尸间的门吧。我猜那男人一定会估算好我们离开的时刻,从旁边走廊的窗户圣趾窗爬出来,然后躲进平台钢琴里吞下安眠药。走吧。这次一定要打破小佛小平<a id="jzyy_1_334" href="#jz_1_334"><sup>(14)</sup></a>那家伙的门板。”
于是法水高奏凯歌,站在中室后方刻有圣帕特里克赞美诗的停尸间门前。他们三人眼前仿佛已经看到笼中的雷维斯,正等着贪婪享受那残忍的反应。但本以为从内部上锁,得借用武器室的撞车才能打开的那扇门,熊城手掌一放,门便应声往后退。里面是潮湿密闭房间特有的黑暗,流出一股满是尘埃的肮脏气味,几乎要刺痛喉咙。手电筒投射出的圆形光晕里,果然出现了几条新的鞋痕。在那一瞬间,他们几乎以为雷维斯的炯炯目光出现在了黑暗彼端,还听到他如野兽般的喘息声,而这都是他们的彩尘描绘出的幻影。脚印消失在后方垂帘后,延续到最里面的停棺室。不过令他们忍不住干咽了一口口水的,是照射着垂帘到地板各个角落的光线中,只出现了棺台的四支脚,却看不见任何人影。没有徽纹的石头——雷维斯已经从这个房间消失了吗?熊城用力扯下垂帘时,忽然额头被人一踹,让他跌倒在地。同时头上响起垂帘的铁棒轧声,一个硬物朝检察官胸口飞去。他下意地识伸手去抓——是只鞋子。但下个瞬间,法水的眼睛盯着头顶上的一点。那里有一只赤裸的脚掌,和另一只鞋子快掉的脚掌——正像个大钟摆般不停来回晃动。
法水那仿佛能嗅到脑浆气味的推理在此被推翻。虽然找到雷维斯,但他已经在垂帘的铁棒挂上皮带缢死了。落幕——黑死馆杀人事件或许就要以这出奇的一幕告终了。但这样的结果非但无法让法水接受,甚至罕见地令他狼狈不堪。熊城将手电筒照向便衣刑警解下的尸体脸上,说道。
“看来这浮士德博士的事件应该结束了吧。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喝彩的结局,不过谁会想到这位匈牙利骑士竟然是凶手呢。”
在这之前已经调查过棺台。从留在棺台的鞋印判断,雷维斯应该是站在棺台边缘,双手抓住皮带,一边蹬开双脚一边将自己的颈项套在皮带上。那看来如海兽的尸体,还穿着宫廷乐师的服装,但胸口附近有一点被呕吐物弄脏的痕迹。死亡时间推估已经过了一小时左右,跟克里瓦夫夫人遇害时刻大约相符,皮带从领布外勒住脖子,留下残忍的深刻痕迹。当然,不管从任何方面看来,都很清楚是缢死。不仅如此,从雷维斯的脸部表情也可以证明这一点。他已经变得黝黑发紫的脸上,眉头内侧呈ㄟ字型往上吊,下眼皮显得沉重低垂,两边嘴角也下垂。这些都是确定死亡的特征,显现出无法摆脱的绝望和苦恼。但是此时检察官伸手捏起脖颈处的领布,仔细观察后脑发际。他看着看着,眼中逐渐透露出恐惧。
“我想,雷维斯那些绯闻对他而言可能太过残酷了。法水你看,这胡桃形的残忍烙印,看来跟钩索形状刚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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