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 (第2/5页)
我要让这家长年折磨我的公司被罢工搞得元气大伤,这是我遭到多年冷落的复仇,他想。
柳田主席似乎已铁了心要行使罢工权。此外,也许是滨岛庄作激烈的煽动奏效了吧,过去总是貌合神离的办公室系统工会成员,这次也破天荒地步调一致。
公司方面第三次提出解决方案——最终方案。
抗争总部仔细研究过此方案后,柳田主席的脸色似乎出现了些许动摇。
职工大会又陆续开了好几次。虽然现场依旧是大多数赞成罢工,但和之前不同的是,反对者的人数变多了。不过应该还不至于影响罢工行动。
抗争总部紧锣密鼓地频频开会。这时,滨岛庄作的斗志再次得到肯定,被选为总部的执行副主席。
与公司主管谈判的会议他均列席,虽然主要是柳田主席在发言,但紧挨主席而坐的滨岛庄作交抱双臂,睥睨着社长以下各高层主管,他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怨气。
现在他才真的与公司主管平起平坐了。偶尔回到办公室,他也忙着向同事宣扬激进理论,虽然都是些照本宣科的老套说辞,但还是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这家公司已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平日的那种懒散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为了升官而小心翼翼的营业部同事们,在他眼中看来分外滑稽。他的背后有团结的劳工撑腰,面对他所指导的工会,区区一个火星电器的社长似乎轻易就会粉身碎骨。
各部门终于为该不该罢工进行了公投。结果,赞成与反对各占一半。
“可是你们别忘了,”滨岛庄作对主席以下的各位抗争部委员说,“就算是投反对票的人,一旦罢工开始,也必然会跟从。此外,如果继续好好劝说,我相信他们一定会了解我们的意志。我们绝不能被这半数反对者迷惑,应该尊重还有半数人赞成罢工这一事实。放心,只要肯做绝对没问题。一旦动手,那些后知后觉的人自然会跟上来。况且,这种欠缺自觉的工会成员还得靠我们带领呢!”
3
现场选出的工厂派抗争委员都赞成滨岛庄作的意见,但办公室系统出身的委员们却很犹豫。
至于柳田主席,每次召开这种会议,他总是默默地聆听双方意见,不发一语。最近他说话突然变得谨慎,也沉默多了。就算提出意见,往往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或者说,柳田主席似乎在等待公司的内部气氛“沸腾”。
主席既不积极赞同罢工,也未附和慎重派的意见。算是同时尊重双方吧。主席只强调,要维持工会的内部团结。
公司最后提出的加薪方案比起第一次已有大幅度改进,正如公司主管所说,这一“最后底线”的调薪幅度极为可观。
“还可以逼他们拿出更多。”滨岛庄作称,“公司赚了那么多钱,却一直被会计部门隐瞒利润。应该趁这个机会让公司把钱吐出来,将利润重新分配给我们这些员工。只要连续罢工三天,公司马上就会投降了。”
滨岛庄作的意见仍维持一贯作风。他那“极端强硬”的态度甚至比传统的工厂派更前卫。
抗争总部设在工会办公室,室内无任何装潢。不过自从进入斗争状态,友好团体纷纷寄来鼓励信件,都被做成海报贴上墙。工会全体成员也都早已绑起头巾,头巾上写着“团结”这个口号。
然而,究竟该不该罢工,直到最后都没决定。抗争总部每晚协商到半夜,每个工会成员都疲惫不堪。疲劳感拖垮了这个集体,使得他们难以判断,究竟该不该一鼓作气发动罢工。
总部成员更是每晚都留在那里。一升装的酒送来一瓶又一瓶,他们用茶杯灌下冷酒,借以振作精神。
滨岛庄作或许是其中喝得最多的一个,他是主张罢工的尖兵。
柳田主席不知是不是累坏了,经常中途离席。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甚至还有副主委前去慰问,所以就算他中途离席也没人觉得奇怪。如果柳田主席倒下了,好不容易炒热的抗争态势肯定烟消云散,因此大家都希望他能多休息。
“把主席拉过来。”只有滨岛庄作如此主张,“我看主席好像在犹豫,我们应该推主席一把。”
“没错没错!”——如此赞成的总是工厂派代表。
就在这种状况下,某晚,柳田主席在离席一阵后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主席!”另一位抗争委员问道。
“罢工就罢工,解散就解散,如果不明确做出决定,工会成员的气势恐怕会一蹶不振。我看还是请主席做个裁决,如何?”
这个意见获得了一致赞成。
“不管主席做出什么裁决,我们都会服从。”
说这话的是办公室派委员。工厂派——包括大阪的人在内——还是态度强硬。
即使说现在火星电器工会的全体成员都在注视着柳田主席的一举一动也不为过。
但柳田主席还是没表达任何意见,回到席上的他依然皱着眉、默默沉思。
滨岛庄作不经意地投去一瞥,只见主席叼着烟,正从口袋里掏火柴。令滨岛庄作注意的是主席拿出的那盒火柴。正巧,他的位子就紧挨着柳田主席,所以能把商标上的字看得很清楚。浅黄底色的火柴盒上印着“斑马酒吧”这行小字。滨岛记得,也有自行车是斑马牌的。
就在滨岛盯着那个,心中暗想“原来还有这号酒吧”时,柳田突然把火柴漫不经心地握进掌心,接着若无其事地塞进了上衣口袋。
他并未转向滨岛,依旧摆出一副专注倾听的姿态,听着工厂派委员再三强调应该罢工的意见。
这可怪了,滨岛庄作暗想,继而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爱抽烟的柳田主席抽完一根后,没多久又叼起一根。
主席无意识地把手伸进放火柴的那个口袋,却旋即露出赫然一惊的眼神,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也不动。
这时,坐在斜前方的某位委员取出打火机,替主席点着了火。柳田主席吸了两三口,吐出烟后才缓缓地从口袋中抽出手,但那只手里什么也没拿。
滨岛庄作心中暗奇,主席的口袋里明明有火柴,却不拿出来,反而向别人借火……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人一旦全身心投入某件事情时,确实有可能不用自己的火柴改向别人借火。
而且,主席不可能故意悄悄把火柴藏在口袋,这样做没有意义,应该只是不自觉地做出了那个动作罢了,滨岛庄作如此想。
那晚总部商议到半夜,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第二天晚上他们又继续讨论到天亮。
性子急的抗争委员两天前就开始在他们的地盘穿梭,着手准备罢工。每个部门都处于人心浮躁、无法工作的状态。尤其是办公室的人,总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讲悄悄话。工厂那边则是另一番景像,不断召开职工大会。
公司方面为了预防万一,已开始安排保安要员。就公司整体而言,通常课长以上的主管都是非工会成员,唯有公文课和人事课例外,因为事务关系公司机密,所以全部职员都没有加入工会。
结果就在这方面惹出了风波,谣传有人事课课员潜入职工大会当间谍。
总之,决定罢工与否的前夕,公司内部充满神经质般的杀气与不安。
一直没表达意见的柳田主席,某日终于以凝重的口吻做出裁决。
“考虑良久之后,我判断,现在拖着工会成员一举实行罢工恐怕有些困难。虽然很遗憾,但这次我认为还是应该全盘接受公司提出的第三方案,暂时取消罢工。”
抗争委员们全都盯着柳田主席的嘴角。苦涩、悲哀、愤怒、安心……每个人的眼中流露出不同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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