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3/5页)
“我去请医生来。”丹尼说,“帕特,你在这里陪着乔。别让他走开。我尽快回来。”丹尼拔腿离开。乔隐约看见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帕特还在旁边,可他的孤独感丝毫没有消减。尽管有她做伴,他还是感到孤独至极。
“快到了。”帕特在楼梯上头欢快地说道,“想说点什么吗,乔?对这次伟大的攀登有何感想?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攀登。不,这话不对。温迪、阿尔、伊迪和弗雷德都攀登过。但我亲眼见到还是头一遭。”
“不用了。”乔回答。躺会儿就好,他心想。他感到有一股巨大的牵拉力,如狂潮怒汐朝他席卷而来,逼迫他躺下,让他不能动弹。他只想躺倒,摊开四肢,在宾馆房间里歇息。躲到没人看得见他的地方。我得离开这儿,他心想。一个人待着。为什么?他纳闷。他不知道。这个念头来得毫无征兆,就像人的本能,毫无理性,不可理喻。
“为什么是我?”乔问。
“找个医生,”丹尼说,“得赶紧。”
“乔,我要盯着你。当初你在苏黎世玩过低级把戏。你叫温迪去你房间。今晚你没伴儿,一个人凉快去。”
“他没感觉了。”帕特说。
“那晚我也是一个人。”乔说道。他又迈上一级台阶。痉挛性的咳嗽突然发作,疼得他汗水直流,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汗痕。风烛摇曳的他止不住泪泉奔涌。
“我带你过去。”丹尼说。他的双手又一次钳住乔的肩膀。“就剩骨头了。”丹尼说,“怎么了,乔?说话呀。你还有知觉吗?开口说话。”
“她在房间里。虽然没在床上,但就在里头。你睡过去了,没发现。”帕特笑着说。
“我想上楼躺一会儿。”乔站起身来。他心里咯噔一下,似乎心脏骤停。短暂停顿之后,又恢复正常搏动。就像生铁铸块直击在水泥路面上,每一次心跳都震得他全身发颤。“电梯在哪儿?”他问。
“我不想提这事。”乔说。他又攀上两级台阶,感觉快到顶了。走多久了?他暗自纳闷。他说不准。
“哎,胡说。”帕特说,“伊迪死了。乔可没死。不是吗,乔?”
他吃惊地发现,除了力气衰竭,他的身体也开始发冷。这种症状始于何时?他心想。从过去的某个时候开始。这种感觉一丝丝侵入他体内,他却毫无知觉。哦,上帝啊。他的全身剧烈摇颤,似乎就要散架。这感觉比月球上的爆炸还可怕,比笼罩苏黎世旅馆的寒凛更袭人。况且,不祥的征兆才刚刚开头。
丹尼回来了。“乔,房间订好了。二楼,203号房。”丹尼说完歇了口气。他探视的目光让乔感到关爱。“乔,你的脸色真难看!身体虚到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走。上帝啊,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你就像当时我们找到的伊迪。”
乔思索,新陈代谢是一个火炉般燃烧能量的过程。当它停止作用,生命即告结束。人们对地狱的看法一定错了,他心想。地狱里冰冷,奇寒无比。有了身体,就有重量和热量。此刻我身负重荷,身体的热度正在消退。若不是重生,散失的热量就再也无法挽回。这就是宇宙归宿。但至少我并不孤独。
“我觉得你只是身心失调,不是真病,很快就会康复的。”
但他感到孤独。孤独凭空扑来,猝不及防。时机还未成熟。有某种东西使之加速——某种东西出于恶意和好奇,暗中操纵,使这一刻提前到来:一股变化莫测的力量在旁观瞻,变态地乐见此景。一个幼稚的智障喜形于色。它摧折我好似摧折一只曲腿昆虫,他心想。一只在地上活动的虫子,默默无闻,生活简单。既不能飞,也不能逃跑。唯有一步步堕入昏乱与肮脏。在墓穴中栖居。在那污秽之地,有个变态的宿主——我们称之为帕特。
“还站着干吗?不去找找看吗?”
“带钥匙了吗?”帕特说,“房间钥匙。要是千辛万苦到了二楼,却发现没带钥匙,那多令人沮丧!”
“不一定有。”
“带了。”乔在口袋里一阵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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